第17章[第1頁/共4頁]
徐先生到白鹿村來坐館執教,免除了在家時沉重的田間勞作之苦,過一種安靜無擾的安逸餬口。他沿著河岸悠悠安步,麵前老是飛舞著祠堂門外那張蓋著縣府大印署有縣長姓名的佈告,耳畔又響起村民們的群情和鹵莽的漫罵,內心竟然怦怦搏響。清廷的天子也冇有征收過如此項目標賦稅,隻是交納皇糧就完了。“苛政猛於虎!”徐先生不覺說出口來,隨之就吟出一首是非句詞翰。在他的吟誦山川風月的《滋水集》裡,這是獨一一首諷喻時政的詞作,彆具一格。
白嘉軒就不再說話,領了鹿子霖披髮的佈告,徑直走回白鹿村。
祠堂門外的喧鬨聲,滋擾了徐先生的安寧。後晌放學今後,孩子們背上竹籠,提上草鐮去給牲口割草,徐先生就到河邊去漫步。楊柳泛出新綠,麥苗鋪一層綠氈,河岸上繡織著青草,河川裡彌散著幽幽的清爽開朗的氣味。他一邊踱著步,一邊就吟誦出是非句來。待回到祠堂裡,就書記到紙上。現在已有一厚摞了,題為《滋水集》。
鹿子霖在鎮子的飯店包下五席飯菜,跑堂的掌著紅漆木盤把菜送到保障所裡。酒過三巡,鹿子霖致詞歡迎,田總鄉約作唆使,各位同僚,各位頭麪人物相互慶祝恭維。白嘉軒坐在這裡很難受,聽這些人說話更難受,他如何也消弭不了內心的疑團:“這些人在這兒吃誰的?”他幾次想把姐夫朱先生寫給張總督的民謠念出來,卻又幾次作罷。他清楚鹿子霖不是張總督,他本身也不是朱先生,唸了也冇有效。他應酬著坐了一陣子,再也坐不下去,就起家告彆了。鹿子霖捏著酒盅走過來,拉他再飲:“嘉軒哥,今後還望你寬大兄弟之不周。”白嘉軒裝出豁達的模樣說:“這話再不能往下說,再說就見外了。我有事得先走一步。”鹿子霖熱忱地拉住不放:“啥事緊得要走?”白嘉軒擺脫了手臂,分開桌椅說:“黃牛尋犢子咧!我得去配種。”鹿子霖絕望地閉了嘴,再不挽留。
天子在位時的行政機構齊茬兒拔除了,縣令改成縣長;縣下設倉,倉下設保障所;倉裡的官員稱總鄉約,保障所的官員叫鄉約。白鹿倉原是清廷設在白鹿原上的一個堆棧,在鎮子西邊三裡的郊野裡,豐年儲備糧食,災年施助百姓,隻設一個倉正的官員,賣力豐年征糧和災年發放施助,再不管任何事情。現在白鹿倉變成了利用反動權力的行政機構,已不成與疇昔的白鹿倉同日而語了。保障所更是新添的最低一級行政機構,轄管十個擺佈的大小村落。
第一保障所建立勝利,並停止了昌大的慶賀活動。鹿子霖起首聘請了頂頭下屬總鄉約田福賢,還聘請了第一保障所所轄管的十個村莊裡的官人——包含白嘉軒在內的各村的族長,又聘請了白鹿倉彆的八個保障所的鄉約;再就是鎮子上的幾位頭麪人物,中醫堂的冷先生,雜貨鋪的葛掌櫃,糧店的崔掌櫃等;本保障所轄管的十個村莊的名流和財東,也都一個冇有遺漏。第一項典禮是掛牌。白鹿倉總鄉約田福賢把挽著紅綢的木牌掛在右首的四方門柱上,然後鞭炮齊鳴,又三聲銃響,把人們震得耳鳴心跳。在亂糟糟的恭賀氛圍裡,鹿子霖卻想起老太爺的話:“中了秀才放一串草炮,中了舉人放雷子炮,中了進士放三聲銃子。”他現在是保障所的鄉約,草炮雷子銃子都放了,老太爺在天之矯捷可獲得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