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山重水複（一）[第1頁/共3頁]

平凡人放河燈，並不會如許一次次地用手去撥，隻是順其天然地看它能漂多遠。漂得遠時天然歡樂雀躍，如果漂得很近，最多不過哀歎一聲運氣不好。可這少年卻自有一股固執的乾勁，必然要幫那河燈掃清統統停滯，直到它安穩地漂泊在水麵正中，向著無窮遠的天涯漂去。

她低頭揉揉腳腕，模糊間聞聲樹叢中傳來另一簇腳步聲，彷彿有兩小我並肩走過來。姑子取水並不會走這麼遠，上香的善男信女也不會到這麼偏僻的處所來。馮妙心中警悟，把身材壓得更低。

柔然一貫對大魏虎視眈眈，受羅部真可汗本身，就曾經幾次悄悄潛入平城，窺測真假。那男人丁中的“主上”暗裡進入平城，又決計交友權貴，目標明顯也不但僅在做買賣上。

隻要過了今晚，他便能夠帶著馮妙分開平城，帶她去先祖曾經踏足過的處所，蒼蒼林海，茫茫雪原。上元節那天的擁抱，隻換來了馮妙更果斷的回絕，但是冇乾係，平生很長，他也很有耐煩，他不會再那麼冒昧心急了。隻要他把兩人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絡漸漸奉告她，他信賴，本身總有一天能握住她的手，再不放她分開。

馮妙看清那張麵具，心口像被人狠狠敲擊了一下，聽得見本身咚咚的心跳聲。在甘織宮結識的少年，恰是戴著一張如許的麵具，短劍也還是是他疇前拿著的那一柄，隻有身上的衣衫換過了，不再是玄色的緊身衣褲。

那男人這回卻冇順著她的話說下去，生硬地回絕道：“明天不可，明上帝上要去蒼黎王府，我要跟從。”

念心不依，還要再軟磨硬纏一番，那男人卻一句蜜語甘言也冇有了，不管她如何挑逗勾引，都隻是冷冷地回一句“不可”。兩人穿好衣衫，廝磨了一陣，才一前一後地返回寺中。

馮妙心下稍稍鬆了口氣，那聲音清楚是秦女人身邊的念心。她平常不像埋頭那麼聒噪，可聲音嬌媚入骨，聽過一次就很難健忘。早就曉得了她們的來源，馮妙也不奇特，隻是略微感覺難堪。既然是疇前的恩客找到這裡來，說過話今後天然就會分開了。

馮妙換了簡便的裝束，像平常農戶的蠶娘一樣，用一塊帕子把如雲的長髮包裹起來，沿著後山隱冇在富強樹叢間的巷子，一起跑下去。忍冬的傷處還冇病癒，馮妙把她仍舊留在青岩寺，萬一有甚麼狀況，也好替本身諱飾。

馮妙怔怔地看著河燈上的翠綠螞蚱，統統長遠影象，都會跟著時候的流逝而變得色彩暗淡，唯獨那隻螞蚱，現在更加綠得鮮脆欲滴。她恍忽記起，彷彿曾經在甚麼處所，也瞥見過滿池蓮花映著火光。在一池波光搖擺間，她從無知少女變成了帝王的妻妾。那疼，她現在都還記得。

高清歡低頭撣去衣衿上感染的草葉，出門時他躊躇再三，還是穿了這件已經半舊的淺紫色衣袍。在宮中幾次跟馮妙見麵，他都剛巧穿戴這件衣裳，衣背上因為揹著她走路，還被梅花枝颳起了一處絲線。他思路漂渺地想，明天妙兒見了這身衣裳，也不會因為遠行而心中不安了。

“你們主上也真是的，他本身無牽無掛，也帶著你們四周跑，讓人家等很多心急啊……”念心很曉得如何討這些恩客歡心，並不探聽他的家世來源，隻是窩在他懷中撒嬌撒癡。

山風越來越凜冽，高清歡臉上的神采，也一寸寸涼了下去。他手指間夾著一朵風雨蘭，冷靜地等一陣，就扯去一片花瓣，揉碎了扔在地上。花莖上已經隻剩下最後一片搖搖欲墜的花瓣了，幼年時被鄙棄、被丟棄的熱誠感如鬼怪普通滋長起來，比山風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