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白:賭徒[第1頁/共19頁]
十二
江南瘴癘地,逐客無動靜。
李白不耐煩太龐大的細節,戰役也好,政治鬥爭也好,他不像杜甫那樣工筆細描某一場詳細戰役的殘暴。但更籠統地,他感遭到人類汗青一再地反覆,這讓他絕望沉悶。他曾經滿腔熱血,但願掃清寇亂,但現在,隻能把一腔委曲憤恚唱進流亡的歌裡,拔出劍砍向廢墟裡燒焦的柱子。
他這具軀體誠篤地記錄了在人間行走的磋磨。他抱病。躺著躺著,春季到了。出去逛逛,也寫了一首詩:
至德二載(757年)仲春旬日,潤州的對岸瓜州俄然樹起“討逆”大旗,旗號延綿,在陽光與江水暉映下閃閃發光。肅宗的親信寺人也在詔討步隊裡,昭告天下:此次進軍,在新天子那邊,是背叛。永王的軍隊民氣浮動。那天早晨,永王的親信季廣琛調集熟悉的將軍,割臂締盟,叛變李璘,渡江而去。高樓被拆掉第一根柱子,轟然傾圮,永王的軍隊很快四散投降,逃竄,永王隻能帶著少數親信先往晉陵(今江蘇常州),又往長江上遊的江西逃去。官軍緊追不捨,終究將永王李璘射殺在江西大庾嶺。
掃雪鬆下去,捫蘿石道行。
七
劇辛、樂毅戴德分,輸肝剖膽效英才。
很多年疇昔,李白又來牛渚。當時人多數以為他神經兮兮,顛三倒四,率性妄為。為了仕進,就冇臉冇皮地自我吹噓,乾謁求人,當羽士,拜道籙,跟天子與公主套近乎,最後他孤注一擲地吹噓“反賊”永王李璘。他曉得,不在乎,冷冷寫過:“世人見我恒殊調,聞餘大言皆嘲笑。”他不自我分辯,但公開裡也會悵惘——怎就冇有一小我能像謝尚瞭解袁宏一樣瞭解我呢?
六合山川,從他的眼裡看疇昔有不一樣的標準:他發展在四川綿州(今四川綿陽一帶)的群山當中,他少時攀登玩耍的紫雲山、大匡山上常有雲霧環繞,有紫雲結於山頂,有騎羊神仙淩日而去。他描畫道宮瑤池繪聲繪色,讓人神馳。
他單身麵對一輪玉輪的時候,是“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
在李白的勾引下,杜甫這孔子的好門生竟然與李白“方期拾瑤草”——要去王屋山訪謁羽士華蓋君。但運氣皺了皺眉頭:杜甫的將來應當屬於腳下興亡鬥轉的大地,屬於受困於家屬的凡人。修道成仙,不是他的路——杜甫剛到王屋山便獲得動靜,華蓋君已經歸天。因而他又悻悻然回到汴州。
他的詩稿散逸,傳抄錯訛,乃至詩集合頻頻混入偽作。
他二十多歲時與朋友吳指南遊洞庭,吳指南病死。李白抱著他的屍身大哭,淚儘後泣血。那會兒他冇錢,隻能草草埋了,而後持續遊曆。過了幾年還是放心不下,李白又回到洞庭,挖出吳指南的屍身,剔去筋肉,包起吳指南的骨頭,裹在背囊裡,一邊觀光一邊乞討乞貸,終究把吳指南的骨頭厚葬在鄂城之東。
醉罷弄歸月,遙欣沖弱迎。
他從年青時就堅信這隻飛振八裔、餘風激萬世的大鳥是他本身。他有高而遠的方向,但中道而折。按著莊子那一派的清閒,飛有飛的好,折有折的好,折便折了吧。但是李白卻在如許的悲劇裡想到了孔子。孔子暮年也見過一隻傳奇的植物。魯哀公十四年的春季,獵到一隻四不像:頭像龍,身如馬,尾如牛,背上有五彩斑紋。他們都不熟諳這隻奇特的植物,拿給孔子看,孔子一看便哭了起來:這是傳說中的麒麟呀。竟然被如此對待!李白覺得,孔子如果在,也會為他抽泣。可惜孔子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