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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久好久，他幾近是峻厲地問：“這些東西，哪兒來的？”

林沖忍了又忍，不肯意在祠堂裡跟人翻臉，掩下肝火，哈腰一撈。箱蓋是虛蓋著的，一碰就滑到一邊，暴露內裡灰撲撲的百般東西來。

耳邊一聲彬彬有禮的號召：“喝點茶。”

悄悄的一笑：“還能是哪兒？東都城裡林家舊宅，眼下查封期過，頓時就要官賣。奴家手底下正有個……頗長於雞鳴狗盜的小嘍囉，讓我加急派去東京，趁夜鑽出來，從一片狼籍裡撿出來的。略微有些代價的物件，都已經讓官府抄冇了，剩下的，也不知哪些是哪些，隻好胡亂都帶來，還就教頭莫要嫌棄。——哦，對了，最角落裡的一罐子土，是從東都城外的公墓、尊夫人的墳前取的，請你輕拿輕放。那墳上現在植了些鬆柏，都是樹苗，等過得幾年，應當就會很都雅了。”

如許一份厚禮，如果潘小園不討取任何酬謝，無疑是讓林沖一輩子欠她的。而她如此財迷心竅的一番宣言，就即是宣佈放棄了管林沖要酬謝的資格：意味性地跟他要了一點錢，用最無足輕重的代價，換給他這份無價的情麵。

潘小園憋著一口氣，跟武鬆對望一眼。武鬆想了想，說林沖此人不愛扯謊，說是傷了，能夠是真的。

頭一次開口向彆人誠心伸謝，另有些難以開口，說話也不太安妥，但意義是表達到了。

扈三娘悠長不語，眼圈俄然一紅。前路還是一片蒼茫。一無統統，一輸再輸，百口的仇怨不得報。揀回這條命，內心的傷痛和愛戀，藏在最深處，留下一副冷硬的軀殼，單獨應對世上的風刀霜劍。今後流落江湖，死在哪兒算哪兒吧。

林沖當然曉得她為的是甚麼事，倘若當事人不是阿誰扈三娘，他不介懷順手拉人一把。但對於阿誰固執得近乎瘋魔的小女人，他巴不得有多遠躲多遠，再和她有哪怕一丁點打仗，都讓他覺獲咎惡難當。

彷彿過了好久好久，他纔想起來將那箱子放回供桌上，全部手臂顫得短長，幾近是庇護般的，從內裡捧出一個斷了線的百褶荷包，模糊能看出是水綠的色彩；謹慎翼翼地拆開，內裡公然裝著兩枚香片，已經冇有任何香氣。他回身麵對牆壁，嚥下噴薄而出的情感，又從箱子裡揀出幾枚圍棋子，此中一顆，翻過來，底麵用指甲刻著小小的“林”字；一方灰手帕，幾張寫有筆跡的薄紙，一支舊銀簪，一個雕著送子觀音的胭脂盒，翻開來，一片玄色齏粉。

林沖說得很隨便：“娘子雖和梁山告終仇怨，但是扈家莊慘案的私家恩仇，卻不見得一筆取消了。鄙人多問一句，免得娘子今後上山找李逵兄弟尋仇，我落個知情不報，傷了義氣。”

張青孫二孃一個幫她接了行李，一個伸手一引，滿臉堆笑：“哎呀高朋光臨，在小店歇歇腳如何？”

這兩個字，自從敗北被俘以來，想都不敢多想。仇敵李逵是梁山豪傑，是被北方第一黑道構造罩著的，本身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夠以卵擊石。更彆說，李逵的“好兄弟”中，還包含他……

想不到麵前這個看似聰明的小娘子，內心裡也是個唯恐天下穩定的八婆。

孫二孃從速出來打圓場：“先出來坐坐，喝杯茶！”

她說完，噙著一泡盈眶的淚，拎起本身包裹，頭也不回地踏出了門。沿著通衢，越走越快，很快就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