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銷賬[第1頁/共4頁]
武大做炊餅的質料,向來是買的第三等茶合麵,從城外曹家磨坊裡進貨。本年收成好,糧食價賤,賣一百五十文一鬥――約莫是六公斤的重量。
麪粉之精粗,製法上有碾與磨的辨彆,又有乾溼之分。最初級的叫做鵝絨麵,聽名字便曉得有多麼潔白細緻,潘小園還冇在陽穀縣裡見賣過,皇宮裡阿誰書法家天子,約莫是頓頓吃這個的;次一等的是雪花麵,是磨坊裡製出,又起碼過兩遍篩的,比鵝絨麵稍粗一些,當然冇有雪花那麼白,但起碼雜質未幾,吃起來不傷牙齒;再次等的,叫做茶合麵,是所謂的“全麥”,碾坊裡便可出品。成品泛著微微的茶色,隻能用來做一些粗糙點心,但是在老百姓眼中,仍然是上層次的“白麪”。至於百姓家裡本身磨的麪粉,質量整齊不齊,便談不上品級之分了。
那溫秀才獲得這麼一句承諾,明顯是非常給本身麵子,心內裡頓時對勁,也就不再多問,買了兩個炊餅,踱著步子走了。
武大一挺胸脯,寂靜宣佈:“不不,炊餅是俺送的。俺娘子說了,凡是三日內清了賬的,一概……一概白送兩個豬油炊餅……”
對方從速說:“大郎,本日我不買炊餅……”
“大哥你聽我說。當初你向五六家借過錢,每家都出了四五貫。這三貫錢還誰都不敷。何況我們得對借主們一視同仁,倘若隻還給一家人,彆家如何看你?風雅的或許不介懷,但萬一有那氣度狹小的,今後你連人家如何恨上你的都不曉得!”
武大吃了一驚,喃喃道:“雪花麵?做、做甚麼?”
算不過來了。直覺奉告他,彷彿不會虧蝕。
武大眨巴了又眨巴,額頭上皺紋都擠出來了。潘小園猜測他在向本身賣萌。
三天很快疇昔。武大左數數右數數,昔日的壞賬已經銷掉了七八成。剩下的負債人,要麼是出了名的惡棍地痞,要麼是早已搬場出遠門、好久不見人影的,要返來的但願便也不大。潘小園不失時機地誇了他兩句,讓他彆心疼。數數匣子裡攢的錢,已經能串成兩貫了。
倒是那些從冇賒過賬的,這時候也戀慕起來了。阿誰著名誠懇的溫秀才,在武大攤子前麵踅來踅去,最後終究忍不住擠疇昔,說:“大郎,像我這等從未賒賬的,本日可就冇有白送的炊餅了吧?”
武大聽潘小園問家裡的麪粉,理所當然的以為問的是茶合麵,趕緊道:“還剩一兩鬥,我不敢一次買太多,比來下雨下雪的,怕受潮……阿誰,我明日就去再添些……”
這一個環節,潘小園也早就有所籌辦。不賒賬的五好主顧天然必須遭到虐待,但總不能分外再多送他們幾個炊餅吧。武大的炊餅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潘小園想來想去,決定報答他們一些“限量版”的東西,以彰顯這些五好主顧的優勝身份。說白了,就是當代社會裡,闤闠逢年過節搞的那些會員專享、會員抽獎之類的活動。
潘小園點點頭。武大確切有些“負債還錢”的憬悟。但是這一次,她有彆的主張。
再如獅子樓前那家賣雜貨的,傳聞了武大的妙招,那掌櫃的跟老婆一籌議,第二天,統統貨色一概貶價一成,比方本來賣十文的蠟燭,眼下就是十一文;原價三文一捆的麻繩,眼下變成十文三捆。如果賒賬,便按新代價賣;如果現金付賬,代價穩定。但雜貨鋪的商品種類浩繁,當代情麵社會,又很少密碼標價,代價端賴腦筋記,客人問時,端賴一張嘴說。現在還要加上分外解釋的精力。還冇到半天,他家打雜的小廝本身先記亂了,一瓶燈油,給這個賣了十八文,給阿誰賣了二十文,兩個賣主趕上,相互一通氣,阿誰花了二十文的就曉得本身被坑了,氣得直接到縣衙門口伐鼓,要訴訟奸商。那雜貨鋪掌櫃嚇得白了臉,趕緊飛奔疇昔,拉住人家衣袖連連報歉,好說歹說,又賠了那人一瓶新燈油,又打了那小廝一頓,這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