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君子不言利之說誤國害人至甚[第1頁/共3頁]
陳大春不敢獲咎趙貞吉,杜口不再言。轉任戶科都給事中的韓揖起家道:“訪得河西務大小貨船,船戶要繳船料,用船販子要繳船銀,進店有商稅,出店有正稅。河西務已有四周征稅,到張家灣發賣貨色,又有商稅。百裡以內,轄者三官;一貨之來,榷者數稅,商賈所利多少而堪此?”
高拱見無人說話,便總結道:“恤商,一則改製,一則肅貪;而戶部、工部所提恤商策,可為過渡期之體例。”他掃視一下世人,“諸公覺得然否?”見無人說話,他又道,“待奏明皇上,敕令各該衙門行之。”又慨然道,“朝議恤商,拿出對策當然首要,但不是唯一。朝議恤商本身,就是向商民宣示朝廷恤商之誠,興商之殷。盼商民聞朝廷之意,安居樂業,昂揚進取,繁華大明!”言畢,用力揮了一動手臂,“散了!”
“好一個君子不言利!誤國害人至甚!”高拱大聲辯駁道,“《洪範》八政,首諸實貨;《禹謨》三篇,終究厚生。足見古聖賢是極重言利的。可後代陳腐好名之人,倡不言利之說,遂使陋儒不通國體者轉相傳習,甚有誤於國事。讀書人受其毒害,要麼成為隻會放言高論的冬烘;要麼成為言行不一的偽君子,此二者,皆失治國安邦之本意。何也?義者利之和,則義固何嘗倒黴也。義利之分,惟在公私之判。安得把‘義’說得玄而又玄,離百姓遠而又遠?在高某看來,‘義’,絕非虛無縹緲之物,高深莫測之事,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義者何所指?乃是公家之利的總和,換言之,公家好處即為義。是故,為公家謀方便是尋求義!治國安邦者,不過是千方百計為百姓投機,既要為百姓投機,卻又說不能言利,豈不衝突?徒以不言利為高,乃至令人不成以公忠謀國。”
曾省吾一笑道:“趙閣老所言甚是。隻是,祖宗成法,隻限京師,京師也隻要幾個衙門方可當行大班。然時下都會,凡是衙門,甚或凡是官員,便可持票令商店大班。聞得有官員開‘至本衙交納’一票送商店,商店送貨上門,即說質次,命另送;再送,仍複仍舊。商店遂知非為貨色,實為訛詐款項。是以很多商店見票,乾脆出錢免買。訪得有一票而訛詐商店數十家者。故此製不改,終不成除其弊。”
戶部尚書劉體乾乾咳了一聲,道:“本部接高閣老《議處販子錢法以蘇京邑民困疏》,奉旨議複,議得恤商事五:一定時估,二議給價,三嚴禁革,四裁冗費,五公僉報。”
新拔擢為太仆寺少卿的曾省吾接言道:“預付銀兩當然可蘇販子之困,但這隻是治本。竊覺得,時下虐商最甚者,無過於‘當行大班’之製,言恤商當革此製!”
走出文華殿,高拱叫住戶部尚書劉體乾:“子元,戶部不當隻知理田賦,水餉、陸餉,商稅、船稅、貨稅,要兼顧之。”他俄然臉一沉,“元年時,我就請戶部拿鬆江為例列個票據,迄今也未看到。”
文華殿內一時墮入沉默。
“哼哼!”趙貞吉俄然嘲笑幾聲,道,“興商雖不失富國之術,然抑末纔是為政之理。袞袞諸公,朝堂之上,議這些當由吏目畫策的細枝末節,豈不成笑?”
“賢人雲:君子不言利。”趙貞吉答,“商賈唯利是圖,當議如何導之以義,因何到處為販子畫策,助其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