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母親[第1頁/共3頁]
行昭手裡落了方氏一滴淚,涼得入民氣脾,行昭內心酸楚頓生。
是夜,榮壽堂裡燈火闌珊,鏤空雕銀歲寒三友熏爐裡悠悠點著六安香,地龍燒得旺旺的,偶有火星“啪”的一聲嘣炸開來,卻被蓋在上頭的銅絲網罩給擋住。侍立於旁的人兒被燈投射在窗欞上,顯出五六個身形嫋娜的剪影,非常一片平和喧鬨的氣象。
行昭披了發,穿了件貼身常服,外披了大襖,捧了本《莊子》,半倚靠在貴妃榻前,身下墊著厚厚的細白貂絨毯,神情專注地輕聲緩語,誦著:“大知閒閒,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
行昭打了個寒噤,趕緊裹緊了大襖,又接過蓮蓉遞過來的手爐捂著,見老夫人房裡的素青麵露焦心,提著盞六角琉璃燈等在廊口處,便低了聲笑說:“今兒如何勞煩素青姐姐來打燈?但是下邊的小婢子躲懶?”
大夫人哭過一場,神兒也回過來了,總不好同女兒抱怨丈夫的妾室與庶女,隻好說:“府裡的主子恃寵而驕,眼裡都冇了主子…”
行昭邊覷著老夫人,漸小了聲量,邊輕手重腳起了身,將書擱在八仙桌上,同主子打手勢退出了門去,隻留了芸香在內閣貼身奉侍著。
“夫人,老奴仗著奉侍了太夫人幾十年的情分,僭越說句話,您是主母,萬氏隻是個妾室,是主子,您情願如何對她都是該的,侯爺惱的是您的態度…”
方氏看著女兒一副慕孺姿勢,小小的臉,翹挺的鼻梁,殷紅的小嘴,眉眼像極了賀琰,卻像一朵青澀害羞的茉莉花,眼淚更加簌簌往下賤,摟過女兒的肩,隻嚶嚶地哭。
素青趕緊搖點頭,急著抬高聲音,道:“還剩個大夫人身邊的月巧!大夫人一哭,奴婢就出來把其彆人打發得遠遠的!”
行昭歎了口氣兒,花罩間裡受不到冰霜雪凍,心卻漸漸涼下來,事情不會一成穩定,本身重生占的便宜,不成能一向占下去。連澆花的水是多了一盅還是少了一盅,花的豐度都是會變,何況是人的內裡換了瓤子。
“大夫人在花廳裡,曉得太夫人寢息後,也不讓通傳…”素青本是焦炙,聞聲主子打趣卻不敢不笑,說到這愣住話頭,遊移著抬眼看了看行昭。
方氏就著帕子擦拭眼角,直點頭說:“阿嫵纔是我的知心人!”
“花廳裡除了母親和張媽媽,另有誰?”行昭沉聲問道。
眼看著張媽媽帶著幾個丫頭退了身,行昭乾脆將頭埋在母親懷裡,兩母女相擁而泣,一個哭的是此生,一個哭的是宿世。
蓮蓉見狀,機巧地接過燈,打燈走在最前麵,行昭個頭隻及到素青的肩膀,拉著素青往花廳走,輕聲說:“素青姐姐夙來慎重,做事叫人放心。”
行昭緊緊抱著母親軟軟的身子,芬馥的百合香撲鼻而來,哭得不能自已,軟著癱在母親懷裡,抽抽搭搭說著:“阿嫵哭是因為想母親了…母親哭卻不是因為阿嫵,是為彆人…”
行昭心頭苦笑,教養奉告她不該與母親爭辯有關父親妾室的事理。方氏比賀琰小整十歲,賀家為了娶到方氏,賀琰等了近五年的時候,將結婚就把通房都散了,在嫡子冇知事前,庶子一個也不準蹦出來。賀家的端方算是極好的了,纔將方氏養成如許一個遇事就軟的性子,賀琰也隻是惱方氏內宅的事都管不好,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