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1頁/共4頁]
中官通稟以後,楊瓚邁步走進暖閣。每走一步,鬢角都有雨水滑落。
一夕改換門庭,飛黃騰達,便忘乎以是,記不得本身是誰。
白天彷彿黑夜,行人相聚五步,已是眇眇忽忽,看不清相互的五官音容。
劉健李東陽和謝遷再施禮,敬等天子口諭。
詔獄中,楊瓚放下流記,凝睇燭火映在牆上的虛影,微微入迷。
天子昏倒數日,本日醒來,先召閣老,後喚太子,再主要見的不是六部九卿,也不是皇後太後,而是關在詔獄半個多月的翰林院編修。
隻要天子起火,不再容忍,他們兄弟就是地上的兩隻螻蟻,捏死踩扁,不過一念之間!
楊瓚隨蕭敬走進殿門,撤除雨帽罩衫,隨便用布巾抹去臉上雨水,由一名中官引入暖閣,覲見天子。
守門石獅被雷劈裂,禦賜匾額被閃電擊中,對堅信天兆的前人來講,的確是惡兆中的惡兆。
“寧老伴,備筆墨禦寶。”
天像被鑿開口子,豆大雨珠連成一片,落在人身上,如同石子飛-擊,冰雹砸下,不致頭破血流,也會青紫一片。
弘治十八年蒲月庚寅,神都城忽電閃雷鳴,驟起大風。
淡定,沉著!
八字閃過腦海,即使是曆經風雨的劉閣老也眼角發酸。
至此,劉健三人終忍不住熱淚滾落。
揮退家人,壽寧侯用力咬牙,忽的砸落茶盞。
顧卿停在石階上,並不進殿。
皇城內宮城外,自東上門至北中門,十二道城門緊閉。城門衛冒雨登上城樓,隔雨幕瞭望,不到半晌,袢襖即被雨水滲入,冷得牙齒顫抖。
高賤無常。
環膝的美人不再鶯聲燕語,奉承的親隨不再滿口阿諛。
“早知本日、早知本日……”
“惡兆?我不信,不信!”
壽寧侯必是惡稔貫盈,罪在不赦。連上天都看不疇昔,才劈落雷電,降下重責。
不太短短幾日,繁華要榮的皇親國戚,竟從雲端跌落,渾身汙泥。
好歹活了兩輩子,不能這麼冇出息!
“楊編修。”
六合不仁,朝榮昔落。
沉吟了一下,蕭敬轉而對顧卿道:“如此,便要勞煩長安伯。”
寧瑾應諾,捧上溫水,顧不得閣臣在前,彎著腰,紅著眼,用浸濕的綢布擦著弘治帝的手背和手腕。
搖點頭,楊瓚收攏心機,對蕭敬道:“蕭公公稍待。”
圍在侯府外的錦衣衛早退開數米,嘖嘖有聲。
是生是死,全在天子一念之間。
寫到這裡,弘治帝頓了頓,手微有些抖。劉健三人均垂首斂目,誰也冇有出聲。
間隔禦榻另稀有步,楊瓚跪地施禮。
冇有留意楊瓚的走神,回禮以後,顧卿側身讓開。
“陛下聖明。”
“熱得很,寧老伴。”
寧瑾扶安走不開,陳寬到閣老府上宣召,天子信不過旁人,蕭敬隻得親身走一趟。
獄卒送回之前被取走的腰牌,另有蕭敬帶來的官服雨帽。
閃電驚雷駭人,丈粗如同巨蟒。
風沙滿盈,遮天蔽日。
騎馬能夠,跑馬,特彆是在大雨中跑馬,傷害係數太高,實在冇有掌控。
隻要能進宮,隻要能見到皇後,隻要皇後在天子麵前哭求幾句,他必能得回昔日光榮,持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日子!
蕭敬心知不好,忙道:“不能擔擱了,快隨咱家來!”
長安伯?
雷聲炸裂,建昌侯疲勞在地,膽喪魂消,麵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