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金獙扇與菟絲膏(十三)[第1頁/共2頁]
“小夫人說了,家裡有白事,恐阿心女人有所忌諱,倘若不便去家裡,也不必勉強。”趕車的家仆將秦氏詳確體貼的叮嚀學說了一遍,一麵說一麵忐忑地打量我的神情,一瞧便知,客氣歸客氣,秦氏必是叮囑了他要想體例帶了我歸去的。
金家趕車的家仆出去相請,我不由唬了一跳,隻見他通身素白麻衣,神采顯得非常怠倦,一看便知,家裡出了大事。
我驀地大驚,不是纔給了玄蔘丹與石斛玉竹膏了麼,金家大娘子難不成還是冇能吃上藥?再想想也不對,即便是冇吃,也隻會浪費至油儘燈枯,毫不至於這麼快就……
聞聲屋裡的響動,秦氏展開了眼,見我近前,她有如抓住了拯救稻草普通,央告道:“阿心女人來了便好了。”
我因替她聽脈,湊得近些,她另一隻手裡的緙絲團扇正搭在膝上,我一垂眼,正瞧見那團扇上的白狐。這隻白狐繡得邃密萬分,分毫畢現,通體烏黑,慵懶地蜷成一團半寐半醒著,一雙眼將睜未睜,眼裡隻微微地暴露一點紅色精光,綴在一片潔白中,煞是都雅。可奇特的是,這隻白狐的脊背上,還收攏著一對薄如蟬翼的肉翅。
待我走到門前,小婢子將門開了一條縫,催我快些出來,我前腳進了屋,她後腳就一閃身跟了出去,緩慢地將門有闔嚴實了,恐怕又教煙氣飄了出去。
“敢問……這是……”我遴選了半晌,也冇能找個合適的說話出來。
到了金家大門口,儘是來記唸的車馬,將大門口堵得水泄不通。我不覺暗想,金家主母在時,住不得主屋,煎個藥尚且要看人神采,抱病了也不敢說,仍舊要費心操心腸趕做繡品,直活得連家中的侍妾也不如,仆婢都一定將她放在眼裡。現在人冇了,場麵倒大起來,真真是做給人看的戲罷了。
忌諱?有甚好忌諱的,我在這生藥鋪子中,夜夜要與陰魂打交道,何懼戔戔白事,若能得見金家主母的生魂,恰好問她一問,怎就俄然放手人寰了。
“阿心女人,小夫人還在正屋等著呢。”帶路的家仆催促道,我將目光從那菟絲子上收回來,叮嚀了殷乙仍舊去門房等著我。
馬車上裹了素不說,路過斑斕坊時,也是大門緊閉,本來七彩耀目標招牌風旗,也撤了下來,換成了烏黑的素紗。
園子裡因乾旱,植株草木都死了大半,這株大槐樹根下卻微微潮濕,些許的水支撐著荏弱的菟絲子仍舊在用力地發展。莖條上嫩綠的小圓點越來越多,好些已成簇。看來金家大娘子臨終前還不忘灌溉它,還將殷切的期盼依托於此。
“小夫人多慮了,我既承諾了她旬日一問脈,總不好是以就輟了,逝者已矣,生者纔是要緊。”我忙向他道,撤銷他的顧慮。
秦氏公然委靡不振地歪在床榻上,背後塞了兩個錦墊閉目小憩,雙眼下起了兩團烏青,乍一看像是夜裡寐覺不敷的模樣,看血氣倒還是好的。即便是睡著,她手裡還握著一柄團扇,有力地垂手在薄衾上。我記得那柄團扇是因為它甚是寶貴,緙絲的扇麵,上頭是一隻白狐。
那小婢子抬眼朝正屋闔著的門看了看,又轉頭望望前院升起的嫋嫋香火,傾過身子來低聲道:“小夫人不知是受了那邊香火煙氣,還是因道場日夜不休,攪得她心神不寧,疇前日大娘子冇了以後,就一向懨懨的,昨日還提及過一回肚腹不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