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遂心針與當歸湯(四)[第1頁/共3頁]
我佯裝冇有聞聲,將碗裡的牛髓給徒弟看,問他要如何製膏。徒弟彷彿也很樂意立時就教我製膏,囑我向張家娘子道了謝,便倉猝帶我回了鋪子裡,撇下了意猶未儘的張家娘子。
“遂心針?”我放下徒弟的手掌,兩眼放了光,“就是孫吳時趙夫人所用的那一根?”
針囊輕巧,我捧在手裡卻忽覺有千鈞之沉,不止是手腕,連心口也跟著發沉。
“海棠,百花樓的海棠。”我正不知要如何回她,她按耐不住自先答了出來,見我一臉茫然,她又忙解釋道:“禦史台邢中丞府上許是要籌辦甚麼祭禮,我家官人邇來常去邢府後巷送整牲口,他家要的急,我便跟著去幫個手,連續好幾日,我都瞧見那遮麵的婦人在後巷盤桓,有一兩次,還瞧見她跪在牆根下抹眼淚,怪不幸的。向邢府上的婆子一探聽才曉得那是百花樓的海棠女人,也不知為了甚麼事,每日要來哭求上一回,隻說要見邢家的至公子。這不曉得又是哪一樁風騷官司,可邢家的人是說見便能得見的麼……”
我趴伏在櫃檯上,枕著一條胳膊暗想,徒弟他開著生藥鋪子,偶替人看個診,冷眼看慣了存亡哀苦之事,冷酷寡情也在道理當中,但他內裡絕非麵上那般涼薄,如若不然,又怎會教養我那麼多年。
徒弟拉開了幾個藥屜,細心尋了一番,終在一個角落裡摸出一隻半舊樸素的針囊,他將這毫不起眼的針囊在我麵前展開。“不是一根,而是一副。”
徒弟伸展了一番腰背,對付著我的問,趕我回房去睡:“逆天方命,總要受得起那代價才行。不早了,今晚不會有客來,從速歇了去罷。”
我緊攏著眉心直點頭,長歎短歎。
下午,待鋪子最後一個來抓藥的走後,我叮嚀了伢兒在店裡莫要亂走,便往對街的張屠戶家去,想請張家娘子幫著尋摸些牛髓來。張家娘子向來愛探聽,我怕她問得太多,也不敢久留,幸虧這回她卻也未幾問,隻嘀咕了一句“你徒弟古怪得緊,這個時節要作牛髓膏”,應下隔日教張屠戶帶些返來,便作罷了。
無法,我隻得地捧起那油膩膩的銅盒子,靠近鼻尖,細心嗅了一回,牛髓腥氣,又隔了光陰,草藥氣消逝殆儘,所能辨出的不過是五倍子,甘草這兩樣罷了,另有一樣蛇脂油我原就曉得的。
我取用蛇脂時,徒弟淡淡地感喟一聲:“那百花錦蛇,有些年事,我捉它時可費了很多周折,好東西都讓你這麼肆意敗了。”
“張家娘子又同阿心說甚麼呢?我家阿心年幼,與她說道那些,恐是不當罷。”徒弟從鋪子裡出來,言語間雖笑容盈盈,話裡卻帶了些不悅。
“徒弟……”我遲疑了片時,惴惴地問道:“倘若,孫仲謀不負趙姬,遂心針作的一統江山果然成績了,趙姬將如何?”
徒弟悄悄“恩”了一聲,將那套針重新裹入針囊,推到我跟前:“明日見著海棠便拿給她罷,奉告她,隻需依著心中所念下針,雖萬分勞心耗神,卻能遂心如願。可如果半途熬不住撩開了手,便是前功儘棄,一無所成。”
徒弟調弄牛髓膏的手腕快速愣住,目光籠住我:“好端端的又犯傻,既做了你徒弟,豈有隻救你一回的事理,起碼也該護你這一世無虞。”
我隔著櫃檯眼巴巴地望了徒弟好一陣,他不緊不慢地做動手裡的活,看來是抱定了主張不加援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