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玉鏡台與蟾酥丹（二）[第1頁/共2頁]

“我……”我卻不知如何答他，難不成要我照實回話，說我歆羨他二人的情義，那還不得教徒弟調笑嘲弄個把月，我心機急轉：“我倒覺著賴公子與蘇女人瞧著極登對，比戲台上演的都雅。”算是扯談的，但也至心話。

她認得徒弟，許是曾在朱心堂看過診的罷。我獵奇地將她打量了一番，記不起是哪一名。可當我視野上移到她眉頭時，便豁然記起。她的右眉上頭鮮明一顆殷紅的大痣，我不記得她，卻記得這顆大痣。

那蘇女人彷彿渾不在乎徒弟說甚麼，滿目裡隻要賴公子，瞧向他的目光裡似有千絲萬縷的綿柔。而那賴公子亦是掩不住的體貼珍惜，替她將散落的大氅繫帶重新繫上，恰如戲文裡唱的那般情義綿綿。

那位賴公子一見她來，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玉汝，可有受人衝撞？”

徒弟未加理睬，我一扭頭，瞥見徒弟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抬玉鏡台。

那喚作“玉汝”的女子悄悄晃頭，嬌羞非常，柔聲細語道：“未曾，等了好久，總也不見你來……”

我猜疑地扭頭去望徒弟，徒弟神采如常，笑意融融，並不見甚非常。他衝賴公子拱了拱手：“小徒不大出門，人多易驚，多謝公子施加援手，使小徒免遭踩踏之險。”

提及賴公子的繁華，當真是令人咋舌。

走進茱萸巷，四下已無人，巷子裡黑沉沉的。劈麵陣勢較高處俄然炸開了一朵敞亮的焰火，彩光四溢，化作數十道隕星，跌落入蒼茫夜色中。

“蘇女人。”徒弟倒還記得她，向她抱愧地拱手：“這位公子方纔助小徒脫困於人群，是以擔擱了，還請蘇女人包涵。”

我一麵躲讓，一麵在內心悄悄道：徒弟的皮相也是極都雅的呀。

這邊正客氣著，那小婢子歡叫了一聲“女人”，從燈火陰暗處引來了一名年青女子。那女子目光輕掃過，向徒弟不冷不熱地微微點頭點頭一笑：“朱先生也在呢。”

那酒坊的店東，是個極其取信的人，究竟上，百年事月中，他從未缺過我一回藥資，即便多年後，他已身故，他的子孫後嗣仍在每年的元夕，替他償付這年年事歲不竭的藥資，使得我在冗長的，毫無但願的，等候徒弟返來的年代中，獲得了那一點貴重的暖意。

我移不開目光，手上不由自主地拉了拉徒弟的衣袖：“徒弟，徒弟，你瞧那玉鏡台……”

巧不過，這日晌午，我與徒弟出診，返來的路上正趕上這隊送聘禮的敲鑼打鼓地自茱萸巷前的大街上過，教我有幸目睹了這樁盛事。

由此我得知他姓賴，我從速朝他屈了屈膝：“多謝賴公子援手。”

可今次，花朝日上半晌，滿城的閨閣嬌娘尚將來得及出城賞花，便教招搖過市的一隊送聘禮的步隊勾住了目光。乃至於這日再無人用心賞花，城外的葳蕤繁花因這一隊聘禮黯然失容，白孤負了一季秋色。

金玉頭麵、綾羅綢緞、珍寶古玩、包金鑲銀的嶄新傢什，每過一抬便會引發一片唏噓，一片讚歎，世人交口獎飾，指指導點，引得那吹打步隊更加來勁，禮樂震天。

“賴公子。”一個小婢子氣籲籲地跑來，綠袍公子承諾了一聲。那小婢子焦心道：“賴公子忽不見了蹤跡，我家女人打發我來瞧，幸虧賴公子未走遠。”

“阿心。”人聲喧雜中衝出暖和又孔殷的一聲喚。才道了謝，徒弟便到了。我緩慢地朝那位賴公子又行了一禮，循聲跑回徒弟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