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幻境[第1頁/共9頁]
杜若記得,那是一天荷香風送遠、蓮色雨過清的淩晨。江城晨風拂煦,白霧氤氳,曙色為東入夜絲絨似的雲層鍍上了一道金色的邊。杜若早早地來到任燕住在鐵路棚戶區的屋子,那天是禮拜天,是親朋老友集會、是立室立業的後代回家與父母團聚的曰子。杜若方纔推開屋門,劈麵就傳來小若虛的嚎啕大哭聲,本來幼兒園安插了家庭功課,要小朋友在家遵循看圖識字,寫滿兩頁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生字,禮拜一上學默寫出來,寫得好的還要戴大紅花呢。小若虛夙起就趴在椅子上,歪歪扭扭地寫完一頁爺爺、奶奶的生字,在第二頁上剛寫出外公、外婆,不料被任燕斜眼瞧見,冷不丁來了一句,“寫好爺爺、奶奶就行了,你外公、外婆早死了,還寫它做啥?”小若虛啪地放下鉛筆,挺胸仰著小麵龐,猝然沉下來的神采像一塊紫豬肝,“媽媽哄人,外公、外婆就住在漢口,是媽媽不讓他們來看我!”任燕嗨地一聲斥喝,順手一巴掌打了疇昔,“小王八蛋,小小年紀就學會犟嘴了,冇死跟死了也差未幾!”小若虛無端捱打,眼淚劈哩啪啦地就流了下來,邊噘著嘴唇抗議,“媽媽好人,說了謊話還打人,我不跟你玩了,氣死你!”
“這不可,他還少,受不了這個打擊!”杜若倒抽一口冷氣,收懾住滿心的煩惱與嫌怨的情感,開導安慰的話語由衷說出,“說來他還是幸運的,雖說生在單親家庭,完善點父愛,但初期教誨一點也不擔擱,吃的、用的、玩的一點都不差,我兒子還不曉得在哪山旮旯裡玩泥巴呢,與他比,不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誰惹若虛不歡暢了,嘴巴噘得能掛個油瓶兒,大朝晨的,就高一聲低一聲地嚎破了天、哭乾了淚呀!”杜若話音未落,小若虛一溜煙兒地跑了過來,粉嘟嘟的麵龐掛著兩顆欲滴未滴的淚水。
“啊,我說我有外公吧,外公也喜好我,對吧,爸爸?”若虛一聲歡叫,刺溜一下掙下地,抱起杜若買來的一大堆甜點,又趴在椅子上,邊擠眉弄眼地吃,邊喃喃自語地寫起功課來。
誰知若虛扭頭藏在外婆懷中,恨不能將全部身子都躲出來,語氣斷交得像寒冬臘月的冰雹冷硬砸人,“不,我不去,你是好罵人的老巫婆,你罵我是野種,罵我媽媽偷人!外婆,我不是野種,我媽媽冇偷人,我爸爸對我可好呢,給我買了好多好多吃的,還買了變型金剛,還說要送我上貴族黌舍、買電子遊戲機呢!”
待到一家人風風景光地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七彎八拐地來到漢口一元路的老宅,已是晚半晌的辰光了。正在胡衕裡摘菜的任燕父母在半晌的錯諤以後,高興和驚奇的神情俱都閃現了出來,一時老臉樂開了花,眼睛笑成了一條線。任燕的母親三兩步跑過來,眼裡噙著昏黃的淚水,搶身抱起若虛,“哎喲,這不是我小不點兒嗎,好長時候冇見,長這麼高了,我做夢都在想著我的心肝寶貝!”任燕的父親快步迎上前,雙手接過禮品,衝動不已的話語帶著哽咽的聲氣,“來就來了,還見外帶這麼多東西,杜徒弟,都不是外人,快請屋裡坐!”
“行,就依你的,跟著感受走,當一回烘托人,過一把貴婦癮,歸正我即便是百鍊鋼,也拗不過你繞指柔!往大了說,是夫唱婦隨,酬謝你的;往小了說,是悔過改過,欠著你的。看你還美意義把我這兒當賓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我當稻草人,想哄就哄想丟就丟吧!”任燕一屁股坐在打扮台前,拿出收藏已久的鉑金金飾,雙眼緊盯著鏡子,戴上又摘下,摘下又戴上的折騰了半天。臨了,又翻箱倒櫃的給若虛找衣服,拿出這件不好,翻出那件不可,硬生生的又折騰了大半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