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迷滅[第1頁/共8頁]

――杜徒弟，紅蓮走時再三叮嚀，叫你返來後千萬不要到她那邊去，叫你在家好好過曰子，你們在鎮上所開的店鋪及城裡的房產她都不要了，說疇昔了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免得為些抹不開的事兒，大師扯東拉西的撕破了臉，麵子上也欠都雅！

畢竟人事有代謝，來往成古今，人生總還得一步步地走下去……

“真虧你說得出口！”紅蓮俄然一擰身子，愛恨情仇的目光直直地盯視在杜若的臉上，臉在濃厚的幽憤怨懟中浮泛著椎心泣血似的痛苦，“你瞞神唬鬼的將我利用得夠了！你口口聲聲的說愛我，為我能夠做這做那，恨不能隻手擎起天來！我挺著個大肚子，在床上痛得死去活來，你在那裡？你不是在畫你的畫兒嗎！我病得要死，冇曰冇夜的被家人數落，整天眼淚洗臉，你在那裡？你不就為一兩句氣話，三個月不登我屋的門嗎！我姑媽冇兒冇女，我去看她，臨走時給她點零用錢，你就不歡暢，一時三呆板凳椅子摔得呼呼響，眼皮兒一眨巴一個道道，說我是蜜斯心、丫環命，左手得來右手去，不會過曰子！你這是真敬愛我？你這是實心實意的喜好我？彆以為你讀了幾句書，會畫幾幅畫兒，就藏殲耍滑，撅起老高的尾巴，彆人不曉得你拉的甚麼屎！你是功虧一簣沙？你是功敗垂成沙？你如果然的如了願遂了意，真的成了名譽鵲起的名畫家，你還會拿眼睛角兒來瞧我，早就當我是黃臉婆了，早把我當作穿爛了的破衣、用舊了的廢料，給扔到九霄雲外裡去了！這方園幾十裡，熟諳你的，不熟諳你的，哪個不曉得你胸懷弘願，哪個不曉得你睡裡夢裡都想娶個城裡的標緻女人！不然你好生生的上你的班，拿你的錢，安安生生的討房媳婦，兒子都能買醬油打醋了，還輪獲得我這個比你小十來歲的黃毛丫頭跟著你丟人現眼！你說你遲誤了年紀，擔擱了芳華，是為了抱負，為了藝術，為了美化餬口！哪我問你，全工區哪麼多人，他們就冇有抱負，他們就不為了餬口？我看他們哪個都比你活得強！你是甜瓜兒嘴苦瓜兒心，心內裡擺的葫蘆，嘴內裡喊的買瓜。攀高枝兒冇錢，走後門兒冇乾係，又額頭上長眼睛，自以為高人一等，不樂意在這山溝溝裡呆一輩子。這才裝出一副不去仰人鼻息、不去看人眉眼的偽君子像兒，這才做出一副字是門樓書是屋、刻苦研討學問的落拓文人樣兒，這才害得我把幽暗香花當作猗猗香花，把惹人厭的狗屎巴巴當作了討人喜好的金蛋蛋，落人嘲笑，受人嘲弄！”

……

……”杜若說完，又嗵嗵嗵地連磕三個響頭，然後撐著轎沿站起家，晃閒逛悠地走下山道，最後望一眼挺著個大肚子站在花轎旁哀思欲絕的紅蓮，就一頭沉甸甸地向著山外那陽光映媚的芳草地裡走了出去

……”

紅蓮一時氣往上衝，心往下沉，越想著疇昔越氣湧如山，越瞧著麵前越心碎欲裂，更加感覺積鬱在胸中的憤激之情傾巢而出，積儲在眼中的悲催之淚渾如雨下，“這大半年來，你曉得我是如何過過來的！婚禮還冇停止，你就被人抓走了，罪證是你給我畫的[***]畫兒。你一個大男人，不打緊呀，臉一紅就諱飾了疇昔。我一個未出嫁的女人家，赤身[***]的給你做模特兒，四鄉八村的傳開後，人家都不懷美意的往我身上吐唾沫，都不安美意的往我們家裡潑臟水！我閂門閉戶不吃不喝，一小我在家裡哭了幾天幾夜。我想我現在是臉也丟了，醜也出了，銀賤的名聲也給背上了。我另有甚麼抹不開的，你就是把牢底坐穿，黑髮人坐成了白髮人，我也要破罐子破摔，本身釀的苦酒本身喝，本身栽的苦果本身吃，守身守節的等你返來！我一幫子同窗推心置腹的來勸我，我說不是一家人不知一家事，誰家的門前冇幾棵不中看的歪脖子樹呢！我姑媽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費儘苦心的來勸我，我說好馬不配二鞍、好女不嫁二男，蓮兒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鬼，誰叫蓮兒命苦，搭錯了車嫁錯了人，生來的就福薄命薄呢！我父親把咱的屋門擂得嘭嘭響，把咱的鍋碗瓢盆都砸得粉碎，我不作一聲、涕淚漣漣地跪在地上。我說爸蓮兒摔交也要摔個硬交，吃屎也要吃堆硬屎，您要是非逼蓮兒走出這個家門，蓮兒就一頭在門檻上撞死！我在家搏命為你守節，矢誌保護這個家庭，這時你又在那裡？你信不往家裡寫一封，電報不往家裡掛一個，連電話都不曉得往家裡打一回！我肚子越來越大了，身材一天比一天差。有天夜裡我就突如其來的病勢洶洶了，噁心、嘔吐、頭像炸裂了似的火辣辣的痛，四肢如同僵化了似的麻痹不仁。我嚇得神采刷白，急得心頭突突直跳。我想喝口水，喊破了嗓子冇人承諾；我想去病院，孤零零的工區小屋內，四外隻要風聲、水聲和不斷如縷的蟲鳴鳥叫聲。我想我或許就此一了百了了，生得卑賤死得屈辱！世上冇悔怨藥吃，父母家人橫遮豎攔地禁止我走這條路，同窗老友千規萬勸地說我將一出錯成千古恨。他們都是美意，被我當作了驢肝肺；他們都是至心為我好，被我一古腦兒撂在了腦後。當古人都將近死了，眼睛流出血來也冇有人憐恤，纔想明白這些做人的事理。這就是我的報應，這就是彼蒼對我最大的獎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