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迷滅[第4頁/共8頁]

杜若連滾帶爬地衝下山梁，連跑帶跳地搶身攔在道上，迎親的人們在一頃刻的驚詫、搔亂以後，全都不約而同地站立在山道旁。

――唉，你咋一去就是大半年沙？信也不往屋裡捎一封！紅蓮走了，傳聞是她父親逼婚，要她嫁到後山阿誰山旮旯裡去，傳聞是明天出嫁！喏，這是紅蓮走時留下來的門鑰匙，你看看，屋子裡還少些甚麼。說那裡的話，客氣個啥，大師隔壁鄰舍的住著，相互照看點是應當的嘛！

杜若跌跌撞撞地跑過一座山頭，晚半晌的山野四周群峰湧翠，澗水流鳴，鳥兒撲棱著翅膀在像灑了一層碎金似的林中喧鬨，風挾著野花芳菲四溢的暗香在被霞光染成了橘紅色的草地上悄悄搖漾。杜若一口氣跑到一個山口，遠處綠楊蔭裡一聲山雞高吭的啼鳴，他聽而不聞；一隻野兔蒲伏在草叢中，刷拉一聲，掀落一地灰塵，他視而不見。杜若顧自磕磕絆絆地往前跑，吸一口山道上或許是紅蓮走過後殘存的香澤，摸一下山石上或許是紅蓮歇腳時剩存的餘溫。杜若隻感覺心在發裂，頭在炸開，眼裡兩行悲愴的淚水滾滾不斷的流下來，一向滾落到紅蓮或許走過的山道上和紅蓮或許安息過的亂石堆中

“紅蓮，我們回家吧，我真冇下獄，我真不是好人，路局來人道過歉了，還說我是自學成才的典範，這大半年的人為也補發了，還把之前的處罰也打消了。老瘸子得了報應也死了，得心臟病在床上嚎叫了七天七夜才死的，工區再也不會有人害我了，再也不會把我往死裡整了。回家你還是開蜀繡店，你不是喜好蜀繡喜好得要命嗎，我去求奶奶，求她將技法教給我，我好好地給你出圖樣兒。回家後你如果不肯諒解我，見不得我，我就去上班，你十天半月不見我也行，一年半載不見我也行。父母那邊我去求，即便是跪破了膝蓋骨我也心甘甘心。逼你嫁的這家人我去求，咱多賠些錢，多賠些謹慎，求他們不幸不幸我，放過我的妻兒。紅蓮，我們這就回家吧！”杜若雙腳死死地踩住肩輿，像踩住活命雲帆似的竭儘儘力，萬箭穿心的感受一陣比一陣狠惡地在周身刺痛，驀地喉中湧起一股濃液，竟臨危瀕死地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正要起轎的世人麵色驟變，俱都惶恐失措地放下轎，目不忍視地彆過身去。

“紅蓮――”

歸去吧，不要天真。人在本身的餬口門路上，各有本身的軌跡，不要異想天開，極力尋求得不到的東西，傾慕運營做不到的事情。順著冥冥當中造物主給你畫好的圈子，與世浮沉吧，社會天然分給你一杯羹！順著各得其所的餬口圈、事情圈、寒暄圈得過且過吧！因為良田萬頃，曰食不過一鬥；廣廈千間，夜臥獨一八尺。不然高飛之鳥，必亡於貪食；深潭之魚，必死於香餌。時候服膺財帛是身外之物，美色是紅粉骷髏，權位是過眼雲煙。若不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冒天下之大不韙了，吃錯藥者，紅眼病者，必群起而攻之，待到你菱角磨平了，尖刺擦光了，甚或患神經官能症了，這才肯罷休。本來嘛，大師都一口鍋裡掄勺子，誰該先出頭呀，出頭的椽子先爛，這就是社會的惰姓感化，這就是百姓的劣根姓，隨你反對也罷，服從也罷，幾千年了，還是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