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長歌當哭(二)[第1頁/共2頁]
腐敗時節雨紛繁,不知是這細雨的骨氣令人斷腸,還是悲傷人的淚凝成了雨滴。周瑜一起疾行,除了去驛站換馬外,星夜不休,七八日便趕了兩千裡路,回到了姑蘇城。
內裡是那件孫策為她立夫人決計籌辦的金線紅裳襦裙,大喬從內兜中摸出了那支龍首簪,抬手笄在了雲鬢間,她仍然是那般的美,素淨若桃李又清爽如芙蓉,好像數年前初嫁之態,隻可惜夫君一去,再也無人與她在此地把酒祝東風了。
不知眼下是幾更天了,大喬微抿薄唇,鹹鹹的淚珠兒入口已辨不出滋味,她悄悄解開身上的縞素外裳,臨風一拋,皓白如雪的衣衫便隨東風捲入了蒼茫夜色中。
千趕萬趕,還是晚了一步,未能得見孫策最後一麵,此時現在,周瑜纔不得不從心底去接管:阿誰與他一同生長、相伴多年的飛揚少年,真的已經分開人間了。
這幾日大喬一向都木呆呆的,哪怕是今早為孫策起靈,她也隻是上前輕吻了他的額頭。世人皆覺得,大喬是悲傷過了,心智懵然,眼下看來,她倒該當是有旁的籌算。
氛圍中飄散著吳地特有的明後新茶暗香,淡淡的,如有若無,目前聞起來是如是的苦澀,周瑜立馬中街,甲衣染塵,卻未再向前行一步,隻是望著冷雨過後悠長青石路上滿地濕漉的冥錢發怔。
吳夫人聞言,霍地站了起來,急道:“我不是交代了,務必看好你長嫂……”
吳夫人趕快拭淚,看著已換了縞素外裳的周瑜向本身施禮,不免哀號:“你這孩子……幾白天趕了兩千裡路,累壞了吧?”
六年前,也是如許的春日裡,孫策打從對岸渡江,渡江前一夜,他們便是在這烏江乾結為了佳耦。
幾人正說話,一身孝衣的孫尚香俄然跌跌撞撞闖出去,磕巴哭道:“母親……長嫂,長嫂不知那裡去了……”
周瑜喉間哽哽:“不累,未能第一時候趕回,乃公瑾之過。”
大喬哭泣著,力量愈發微小,她乾脆坐在江邊,任由江水沾濕了衣袍,緩緩地,緩緩地漫上身來,一點點將她淹冇。
將軍府中,吳夫人坐在暖閣裡,揹著人不住地滾下淚來。她一向自誇固執,因為孫堅要帶兵兵戈,她不管身懷有孕還是拖兒帶女,都顧自展轉,從不責怪抱怨,可老天卻還是待她這般不公,令她芳華守寡,又痛失愛子。如果能表達,她多想詰責老天,為何如此待她?為何不要她的命,而偏生要了她兒子的命去?可她乃至連悲慼嚎啕的權力都冇有,隻能強打起精力,為活著的人策劃。
“是好都雅著的,但是長嫂喜靜,不讓主子跟著,方纔又說要喝水……她已經數日不吃不喝了,我從速去小廚房燒水,誰知接了熱水返來,長嫂就不見了……”
“府中高低找了嗎?瓊兒和紹兒的房間呢?”孫權也不由得急了,詰問孫尚香道。
這一跪,於孫權而言,重於令媛。打從孫策崩逝,江東人士多有不臣,乃至連他身後這幾名近臣,都不免生髮拜彆之意,更莫提以君臣之禮相待了。孫權看著麵前的周瑜,隻覺孫策去後,本身對於長兄的依靠儘悉轉到了他身上,一時候感愧傷懷等諸般情感湧上心頭,很久方安定,屈身雙手將他扶起:“返來就好……母親一向掛念著公瑾大哥何日能還,快與我回家去罷。”
大喬踮起玉足向對岸瞭望,如霜冷月下,孫策命人建的亭子仍模糊可見,大喬淚眼昏黃,彷彿看到了彼時的本身與孫策,正合巹交杯,依偎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