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芒寒色正[第1頁/共2頁]
他瞥見父親謝安的身影漸行漸消,終究融入於一片白芒當中。那微末而昏黃的光勾畫著謝安的表麵,那雙鬢有些碎髮垂落,扶瑄心中有些震驚,父親竟也有如此蕉萃而不修麵貌之時。
“府裡那小丫頭呢?”
“你已弱冠,好自為之。”
這頭張炳方纔得令退出廳堂,劈麵便是錦庭行動倉促前來彙報:“父親,黃帝已安然到達皇宮了,一起無恙。旁人隻道是天子仍在烏衣巷呢。”
謝安不語,隻凝了錦庭一眼,冷冷道:“本日行刺之事,是何人所為,你心中亦是有答案了吧?既然是他所為,又怎會留下陳跡呢?怕是早已埋好罪證栽贓嫁禍了。如此一箭雙鵰,一貫是他的行事氣勢。想來也算希奇,我與他二人相鬥這二十幾年,他從未竄改,時至暮年,還是年青時這般負氣妄為。”
“那你便幫我傳話,徹夜我需措置的事件太多,得空去看望她,明日稍得餘暇便會去。我知她因扶瑄遇刺之事過分震驚,叫她不必憂愁,我自會措置安妥。”
“你既然如此說了,便是想問了?”
蓖芷摟著龍葵的軀體,蜷在地上,淚湧入柱,任憑來人如何相勸全然不睬睬,也不準來人碰龍葵的身子,稍靠近一些,便叫他嘶吼著罵著擯除走。
那書房的門頗是厚重,彰顯威威貴爵之權,一合上,外頭的喧鬨喧嘩瞬時不聞,仿若與世隔斷。書房內沉寂無聲,扶瑄但聽本身有些混亂的氣味與有力的心跳聲。
扶瑄並未接話,隻沉肅了半晌,低聲道:“父親現在說這些,另有何意義呢……”
“倒也不算全然的壞。”錦庭語帶輕巧,恭敬低首回話,這才瞧見倒在地上苦痛地不成人形的蓖芷,忙抬高聲道,“陛下似對司馬王爺不再信賴了,來時和去時全然兩個模樣。自趙中官部下宦臣處刺探來的動靜,陛下回了寢殿神采丟臉極了,時不時摔個物件,口中碎碎罵著司馬王爺。”
那扇與世隔斷的門由謝安本身拉開,室外一股清冷泠冽之風劈麵而來,頃刻遣散了扶瑄身周團著的炎熱之氣。原是外頭天已將白,如此星晝換移,那般不安,那般有力之感,他是頭一次如此深切的體味。
錦庭聽罷,麵露欣喜之色,又大大得行了個禮:“曉得了父親,錦庭這便去說!”
謝安抬臂便是一巴掌,重重落在扶瑄側頰上,那廣袖盈風,掀得扶瑄覺著一陣寒涼又一陣熱辣。
“瑄兒,你一早便知她的身份了,是麼?”謝安眼神極冷,冷過徹夜星鬥寒芒。
那書房內掌著的燭火不似前時廳堂內敞亮,大略是未想及本日喜宴之日,竟會用及此處,烏衣巷現在又倡導儉仆,可此情此景之下,卻有些苦楚之感。
那頂風輕舞的碎髮,不知何時已染了厚霜了。
“趁她身子還軟著,有些事需辦理起來。”謝安的腔調從未如此柔嫩,又道,“張炳,過來幫蓖芷辦理。”
如此沉默,足有半晌,謝安先道:“不早了,天也將亮了,我去你妾母那處了。”
扶瑄心中痛磨難平,但未張揚,隻恭垂回道:“父親……是瑄兒方纔在理講錯,瑄兒目無長輩,妄自負大,不堪重用,父親經驗得是。請父親懲罰措置。”
扶瑄還神,低應一聲,便跟隨謝安一道去了書房,一起上隻感覺六合失容,那烏黑六合本也無色,不過一水兒的墨黑,又稠濁了些灰濛濛的陰霾,現在夜瞧來,卻分外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