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1頁/共2頁]
她邁步的方向是宮殿旁的北山,北山山顛瞭望處便是天子的寢殿。女子愈走,行動愈遲緩,行得愈遠,地上的積雪也愈深。每行一步,女子都要將生硬的腿從厚雪裡抽離,再墮入,此時北山上的皚皚白雪,怕已能冇人項頂了吧。
女子迎著風雪向更廣褒的六合走去。屋外六合渾沌一色,分不清這是宮殿那是山巒。雪子紛繁揚揚,遮天蔽日,暴風將她身上的春季薄衫貼得緊緊的,纖若扶柳的身影在這風雪裡孱羸擺動卻又始終未曾倒下。女子的眉上睫上鬢髮結上了冰淩,暴露的玉肌無一處不是通紅乃至絳紫的色彩。
婢女矗在殿內,怔怔地目視著女子的身影消逝在風雪裡,她畢竟是一樣也冇選。
女子麵前的琉璃紅珠石鑲嵌的矮桌上端放著這兩件紅色器物,不管哪件,都與這斑斕玉廊的朝暉宮極不相稱。
“那,我如果都不選呢?”
北山瞭望凍玉骨,紅顏勝雪畫上仙,
女子輕聲透露,向婢女回眸一笑,旋即邁步踏出台階,向宮外六合一色的暴雪裡走去。
“皇上開恩,賜你一個全屍,你也該滿足了。”女子身邊的婢女一襲裘貂毫華袍,叉著臂膀站在女子身側,眼中儘是傲視,道,“沁妃娘娘念及與你姊妹一場,特叫我來送行已是法外開恩,按例說,你這妖女狐媚皇上,依律但是要鞭撻車裂的。”
“那,我如果都不選呢?”
女子站起家子環顧四周,剪水的雙眸脈脈溫情,似這冰寒徹骨的朝暉宮裡唯一的光與熱。
“這可由不得你了。”
女子考慮著,兀自笑了起來,明眸清靈似從不為前時艱苦所渾濁,雖未施粉黛卻更添素雅天然之美。這也難怪,女子是蒙古高原上的絕色美人,膚若凝脂,巧笑倩兮,在這粗曠彪悍的部落女子間顯得尤其出眾,就連閱美無數的鮮卑族部落長老也讚她出落地這般小巧精美,更像是中原的晉人,無怪乎鮮卑族天子對她日夜傾思,神魂倒置了。
“寧妃,你瘋了嗎!”婢女驚聲叫道。
——“那,我如果都不選呢?”
舊年秋,沁妃的胞弟慕容迭帥鮮卑族慕容氏鐵馬隊臨城下,囚禁鮮卑族段氏天子,逼宮篡位。沁妃夙來妒羨樣貌出身都高於本身的寧妃,此次胞弟挾天子以令諸部,怎能不藉機除之而後快。
“這是鶴頂紅,這是白綾,你挑一個吧。”
婢女見了女子這般笑容,也是倉惶膽怯起來,倉猝厲聲道:“寧妃,不,妖女,痛快著點兒!這落魄宮裡天寒地凍,連個炭火也冇有,反正你本日也要選一個,彆再妄圖拖甚麼時候,讓我陪你在此凍著!”婢女說罷縮起脖子緊了緊裘袍。
舊夢初醒還新時,綠竹猗猗相思眠。
女子在殿內巡了一圈,最後在正門前愣住,定了定神,驀地一把將大門拉開,屋外北風捲攜冬雪快速灌進殿內,一聲吼怒,挑逗起女子披垂的青絲隨風躍起,殿內的火燭瞬息間毀滅。
婢女聽聞先是一愣,旋即又化為一抹詭笑,道:“隨你如何說,成王敗寇,你已然不是當年風頭正盛的寧妃了。這一役是我們娘娘勝了,而你,卻再無捲土重來的機遇了。”
“那中原人的一套,你們可學得真好。”女子嘲笑道。
朝暉落儘,秋剪春華。自宮變以來,這朝暉宮便如抽刀裂帛,斷了春榮舊夢,換作淒寂荒涼。宮主女子身上的薄錦從秋穿至了冬,從硃砂暗紋順亮褪成了泛白的漿色。沁妃狠辣,將她身邊奉養的婢女一概驅走,隻留她一人躬親摒擋本身事件,浣衣烹食,除塵滌溺,飽嘗由盛轉衰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