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13)[第1頁/共3頁]
“喏。”
天子也拿捏不準太皇太後這話涵義幾深,是在摸索?亦或?便道:“當初朕年僅十六歲,能順順鐺鐺承大統,確然館陶姑姑功不成冇。朕戴德圖報,這數年來,繁華繁華,能汲引的,朕都汲引了。姑姑當是朕欠她的?朕這漢家江山全然是欠她的?”天子深歎一口氣,又說:“當年高祖立國,封劉姓諸王,立白馬之盟,‘非劉姓無可王者’,所繁華者,皆血緣所繫。景帝三年,七王兵變,絳侯周亞夫、魏其侯竇嬰領兵平叛,七國遂定。……那兵變七王,哪個不是我劉氏叔伯?他們且顧念過血緣之情?現在姑姑發了昏,不保劉氏江山,反倒要與徹兒添亂,徹兒應如何做?”天子展眉一笑,君心未可測:“皇祖母,血緣之情當如何計?館陶姑姑不念我天家深恩,反有異心,徹兒寒心,天上父祖、高祖亦寒心!阿祖,朕此番大義滅親,當真絕情?”
“館陶罪有應得,天子想做的事,哀家攔不住,”竇太後微微感喟,彷彿又沉入舊事回溯中,“……那孩子,不輕易,打小兒跟著哀家在代國,吃過很多苦頭。當時,你祖父早有代王妃,育三子,哀家出身貧賤,初時獲寵,得來很多白眼,文天子生母薄太後又嫌哀家狐媚惑主,及至以後,代王妃嫡出三子不知何故,接連病死,她們都道是哀家為啟兒出息策畫,害死代王嫡子。太後薄姬更是對哀家恨之入骨,想著法兒拿我們孃兒仨出氣,一樣是代王親骨肉,啟兒和館陶,卻從未受過祖母薄太後青睞,哀家不幸他們!現在啟兒早已仙去,梁王封地累遠,哀家身邊兒,隻剩這麼一個館陶……天子好歹看在昔日姑侄情分上,留館陶一命。”
天子臉上隱有笑意:“皇祖母說的是,除皇後外,這闔宮聰明女子,朕毫不能帶走。――論口舌聰明,這長樂宮的宮女子,哪個比得過皇後?”他乜陳阿嬌,嘴角微微揚起,似有幾分玩弄的意義。
“……天子,哀家有一事相求。”竇太後顫顫巍巍地扶著龍拐,她竭力穩著情感,臉上鬆落的皮肉卻還是因過於衝動而不住顫栗,像粉撲子似的,幾近要掉下來。
天子又是個重情之人,若然連太皇太後這點兒“小要求”都不肯承諾,難道“不忠不孝”?
竇太後冇防備天子會如許說,眼底掠過一絲驚奇,但很快笑開來:“天子想的殷勤,楊長侍……”
“徹兒,館陶到底是你姑姑……”竇太後閉上眼睛,兩行眼淚順著衰老的臉頰滴下,她太老啦,老的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劉氏子孫自相殘殺。
竇太後微微歎了口氣,她衰老的、枯枝似的手竟節製不住地顫栗,她終究沉聲道:“天子,何事要說?”她嘶了一聲兒,竟有些“稚拙”地又補了一句:“孫兒,不必行此大禮。”
“遵陛下旨。”趙清蓉趕緊添盞。
劉徹昂首,一雙眼睛裡充盈血絲,他看著他的皇祖母,那是帝王的眼神,狼的眼神。竇太後肩胛微微浮動,然後,她聞聲天子降落卻判定的聲聲響了起來:“皇祖母,朕要脫手了。”
“皇祖母但說無妨。”
小狼長大了。冇有人教他清君側,他一人孤身艱钜邁向歸屬帝王光榮的禦座,卻終究還是曉得舉起刀斧,篳路藍縷,開端“清已側”。
天子叩首。
阿嬌見老太後話頭又纏上本身,不由神采暈紅,有些兒羞臊,又不知如何迴應才妥當。倒是天子,彷彿甚麼也冇產生似的,隻顧本身喝酒,一會兒才叮嚀趙清蓉:“這酒不算烈,給皇祖母添上半盅,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