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9）[第1頁/共3頁]

婉心天然知衛子夫所言是誰，眼中很有忿忿：“娘娘，您太心善，內心總掛記旁人。不肯硬著心腸來，在這宮裡，總會虧損。——您瞧瞧，陛下這做法，豈不是要寒了民氣？這才幾更天呢？外頭黑漆漆的，陛下竟擺駕長門宮……”

天子覷了他一眼，他不敢迎視，貓著身子退後，天子輕“嗤”一聲，笑道：“不必如許謹慎翼翼，你是朕肚裡的蛔蟲，朕能摘了你腦袋麼？”天子悄悄吸了聲，略一沉吟：“——隻不過，朕不知，要如何跟她說。”

天子一觸，像遭了雷擊似的，愣愣杵在那兒。衛子夫言之有理，最不幸是阿嬌，是阿嬌啊……長樂宮阿祖往生，於她，已是天大的打擊，她病著，浸了寒氣，高燒不退，若再叫她曉得了……

楊對勁一怔，半晌回過神來，貓著腰輕聲應：“諾。”

楊對勁跟著天子的步子，一起向各從侍、宮女子做噤聲的手勢，貓腰輕手重腳陪侍，依天子的意義，不作任何通報。

“那該當，那是天然，”天子連道，“朕不怪她，朕毫不遷咎於她……”

他也站在好天春/色下，這麼悄悄地看。

天子連連稱“是”，道：“你言之有理。朕頓時命人去辦，稍後下一道恩旨，著阿嬌複遷椒房殿，——朕不肯再教她刻苦了，”天子環顧四下，“這裡陰糟糟的，冇病也要洇出病來了，阿嬌還燒著，這裡不適合養病，朕帶她回椒房——”

天上人間。

長門。

天未亮，一輪缺月仍懸半空，月中是廣寒月桂，陰翳清楚是仙子的影兒，抱著玉兔，煢煢立著。影中有活動的雲，掠過的清風……

她對他說：“徹兒，你不要哭……”再也說不出的話，就此哽住，她落寞的眼神，連著白虎殿那端白幡相銜的哀痛……

可他頓時就要落空了。嬌俏嬌媚的紅蓮，他頓時就要落空了。

她的手，覆著胸口，悄悄地滑下來，似在喃喃：“……不管如何，是本宮虧負陳後，”她摸著隆起的肚皮，“但……本宮冇體例……”

綃紗窗外，忽地竄進一溜風。極奸刁，圈著帳簾悄悄地走，拽起淡色流蘇尾，打了個轉，又掀起。小尾不竭不竭地扭轉，直等那風退了，方纔靜下來。卻還是惹人重視。因著這殿內幾近獨一一處的動靜，才惹人重視。

唯有春/光未漏了這個偏僻的角落，枝上新陌，是東風催開的千樹桃花，團團的，沉甸甸綴著。風一吹，就這麼搖擺，落英繽紛，四散皆是花瓣，滾著灰塵，捲進了泥中，與春季，和融一體……

就算再有更多的紙鳶，也抵不回那天爛熳春光下，鶯飛草長的永巷草皮場，他執意笑過的一回。那麼歡愉，那麼逼真……

他的父皇，停靈白虎殿。滿朝文武，無一人站在稚孤的太子身邊。

天子在殿內來回踱步。這個悶雷陣陣的驚雨之夜,必定無人能安睡。

他是天子，掌天下生殺予奪大權，他從不愛惜陳午的性命，卻極在乎，堂邑陳氏這“嶽父”的稱呼，背後意義如何大。

“那便好了，”楊對勁說道，“久之，皇後孃娘必能明白陛下一片苦心，陛下的無法與決然，娘娘今後必然會想明白，必不怨怪陛下。陛下若仍心有慚愧，便是藉著這個機遇，將皇後孃娘遷出長門，複歸椒房殿，將鳳儀榮光重新還給皇後孃娘，娘娘穎慧，陛下所做統統，她定然都會記在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