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0 害我者世道也[第1頁/共3頁]
劉超這裡倉促而行,行未幾遠,便看到了一樣行動倉促的溫嶠。兩下對望,各自便模糊感到到對方彷彿都是此想。本來劉超是對溫嶠不乏定見的,因其往年過分服從故中書庾亮的號令屯兵不出,導致京畿等閒淪陷。不過此時道途見到,貳心內忿念倒是稍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遭到嗬叱之人不免噤聲,訕訕退去,避在道旁看那兩人行遠,畢竟獵奇心難耐,轉而從另一條路繞行往宣陽門而去。
台內劉超也收到了沈哲子在江邊所朗讀的悼文,眉眼之間不乏激昂色采,捧著那悼文細誦幾遍,繼而纔回過神來,昂首問道:“既已悼祭結束,駙馬又去了那裡?我知他家庭內多有哀告人家盤桓不去,喧鬨得很。如果擾之過火,我倒應當幫一幫他。今次亂事,乃是時人激憤之為,忿念各出於度量,實在不宜窮責於他。”
“駙馬已經分開了江乾,先時方纔過了大桁,似是往台城而來。”
不過這會兒溫嶠也來不及再去辯駁劉超,對於沈哲子為何不入台城卻往廷尉監去,心內儘是猜疑,當即便登上了車,略一思忖後,才探頭問道劉超:“光祿可願同業?”
溫嶠聽到梅陶的彙報,神采已是一黑,待聽到劉超的感慨,神情不免更加出色起來。
一念及此,劉超便有些坐不住了。且不說他本人便承惠於沈哲子往年壯烈舊勳,對沈哲子夙來都有好感,剛纔那一篇悼文更讓他感遭到這年青人差異於時下的激烈任務感,因此更加不肯看旁人以一己之私而將之膠葛不休。
台內酒樓寬廣的廳堂裡,還是座無虛席,但是氛圍卻有幾分沉凝。
道途碰到有人上前禮見,溫嶠表情恰是不好,眼皮一翻便冷斥道:“署內莫非無事可做?成日浪行於外,像甚麼模樣!”
劉超聞言後便點點頭,本來他是不籌算再履廷尉,以免被人目作有為子請說脫罪之嫌,不過眼下與溫嶠同去,倒也足證明淨。並且,他也想看看沈哲子還能有甚麼高論或言行。
一言有畢,沈哲子垂首理順袍帶,緩緩拜伏在船麵上。繼而又有家人上前,將悼文置於火盆以內,不旋踵便被搖擺不定的火舌舔舐,熊熊燃燒起來。
劉超聽到這話後,忍不住慨然說道,因為他的兒子也是犯事者之一,對於沈哲子如此熱情,他的感念不免就更深切一些,暗道兒子總算走眼錯交品性涼薄之人。
“歸台不入,先要去見刑監的舊友。沈維周真是純人,情深不偽,表裡如一。”
“冠帶不可,君子何衣?如此壯聲,久有不聞。沈維周,確是盛名不虛,令人蹈行厥後,雖死而未悔。人或諷之巨利邀寵,大言邀幸,實在性窄言狹,非是德音!”
碧波不興的秦淮河上,沈哲子一襲白袍如霜似雪,神采亦是慘白蕉萃,披髮垂落兩肩,髮絲與北風膠葛飛舞不定,唯有那充滿血絲的雙眼尚是神光湛湛。
“舊音未杳,舊樂未足。行途未半,何故輕卒?肝膽俱作裂痛,天南共此一哭!舊情長作留勉,徒遺悲愴丈夫……”
秦淮河兩岸,自有大量人圍觀這一場祭拜,此中不乏亡者家眷,目睹沈哲子緩緩拜下,一時候又是悲聲高文,難以便宜。另有旁觀者或沉吟在先前的悼文中,或是翹首張望稍後沈哲子將要何往,也有人快速分開人群,往都內其他方向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