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癡丫頭誤拾繡春囊 懦小姐不問累金鳳(1)[第1頁/共3頁]
這裡寶玉聽了這話,便如孫大聖聞聲了緊箍咒普通,頓時四肢五內,一齊皆不安閒起來。想來想去,彆無它法,且理熟了書,預備明兒查問。隻能書不舛錯,便有它事,也可敷衍一半。想罷,忙披衣起來要讀書。心中又自悔怨,這些日子隻說不提了,偏又丟生,早知該每天好歹複習些的。現在籌算籌算,肚子內現可背誦的,不過隻要“學”“庸”“二論”是帶注背得出的。至上本《孟子》,就有一半是夾生的,若平空提一句,斷不能接背的,至下“孟”,就有一大半忘了。算起“五經”來,因邇來作詩,常把《詩經》讀,雖不甚精闡,還可塞責。彆的雖不記得,平日賈政也幸未叮嚀過讀的,縱不知,也還無妨。至於古文,這是那幾年所讀過的幾篇,連“左傳”“國策”“公羊”“穀粱”漢、唐等文,不過幾十篇,這幾年竟未曾溫得半篇詞組,雖閒時也曾遍閱,不過一時之興,隨看隨忘,未下苦工夫,如何記得?這是斷難塞責的。更偶然文八股一道,因平素深惡此道,原非聖賢之製撰,焉能闡發聖賢之微奧,不過作先人餌名釣祿之階。雖賈政當日起家時,選了百十篇命他讀的,不過偶因見此中或一二股內,或承起當中,有作的或精美、或流蕩、或遊戲、或悲感,稍能動性者,偶一讀之,不過供一時之興趣,究竟何曾成篇用心玩索。現在若複習這個,又恐明日盤詰阿誰;若複習阿誰,又恐盤駁這個。況一夜之功,亦不能全然複習。是以越添了焦燥。本身讀書,不致緊急,卻帶累著一房丫環們皆不能睡。襲人、麝月、晴雯等幾個大的,是不消說,在旁剪燭斟茶,那些小的,都困眼昏黃,前仰後合起來。晴雯因罵道:“甚麼蹄子們!一個個黑日白夜挺屍挺不敷,偶爾一次睡遲了些,就裝出這調子來了。再如許,我拿針戳給你們兩下子!”
賈母聞知寶玉被嚇,細問啟事,不敢再隱,隻得回明。賈母道:“我必推測有此事。現在各處上夜都不謹慎,還是小事,隻怕他們就是賊,也未可知。”當下邢夫人並尤氏等都過來存候,鳳姐及李紈姊妹等皆陪侍,聽賈母如此說,都默無所答。獨探春出位笑道:“遠因鳳姐姐身子不好幾日,園內的人,比先猖獗了很多。先前不過是大師偷著一時半刻,或夜裡坐更時,三四小我聚在一處,或擲骰,或鬥牌,小小的玩意,不過為熬困。邇來漸次放誕,竟開了賭局,乃至有頭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一百吊的大勝負。半月前,竟有爭鬥相打之事。”賈母聽了,忙說:“你既曉得,為何不早回我們來?”探春道:“我因想著太太事多,且連日不安閒,以是冇回。隻奉告了大嫂子和管事的人們,戒飭過幾次,剋日好些。”賈母忙道:“你女人家如何曉得這裡頭的短長。你自為耍錢常事,不過怕起爭端。殊不知夜間既耍錢,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流派肆意開鎖。或買東西,尋張覓李,此中夜靜人稀,趨便藏賊引奸引盜,多麼事作不出來!何況園內的姊妹們起寓所伴者,皆係丫頭媳婦們,賢愚稠濁,賊盜事小,再有彆事,倘略沾帶些,乾係不小。這事豈可輕恕!”
本來這傻大姐年方十四五歲,是新挑上來的,與賈母這邊提水桶、掃院子,專作粗活的一個丫頭。隻因她生得體肥麵闊,兩隻大腳作粗活簡便利落,且心性愚頑,一無知識,行事出言,常在端方以外。賈母因喜好她爽方便利,又喜她出言能夠發笑,便起名為“呆大姐”,常悶來便引她諷刺一回,毫無忌避,是以又叫她作“癡丫頭”。她縱有失禮之處,見賈母喜好她,世人也就不去苛責。這丫頭也得了這個力,若賈母不喚她時,便入園內來玩耍。本日正在園內掏促織,忽在山石背後得了一個五彩繡香囊,其富麗精美,固是敬愛,但上麵繡的並非花鳥等物,一麵倒是兩小我,赤條條的占有相抱,一麵是幾個字。這癡丫頭原不認得是春意,便心下策畫:“敢是兩個妖精打鬥?不然,必是兩口兒相打。”擺佈猜解不來,正要拿去與賈母看,是以笑嘻嘻的一麵看,一麵走,忽見了邢夫人如此說,便笑道:“太太端的說得巧,端的是狗不識呢!太太請瞧一瞧。”說著,便送疇昔。邢夫人接來一看,嚇得趕緊死緊攥住,忙問:“你是那裡得的?”傻大姐道:“我掏促織兒在山石上揀的。”邢夫人道:“快休奉告一人:這不是好東西,連你也要打死。皆因你平日是傻子,今後再彆提起了。”這傻大姐聽了,反嚇得黃了臉,說:“再不敢了。”磕了個頭,呆呆而去。邢夫人轉頭看時,都是些女孩兒,不便遞與,本身便塞在袖內,心內非常罕異,揣摩此物從何而至,且不形於聲色,且來至迎春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