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襄助[第1頁/共3頁]
楊瓊點頭:“西穀之言,深得我心。”他輕笑了一聲,“昔者,莊周為趙文王說劍,有天子之劍,諸侯之劍,庶人之劍。匹夫見辱,拔劍而起,不敷為勇,無所用於國事也。凡成大業者,必有過人之節,包羞忍恥以圖,方是豪傑。”
楊瓊道:“真是天意弄人。你是我身邊最早被貶黜出京的人,卻是以躲過漢陽樓一劫,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他的唇邊泛著笑,眼中卻儘是深深的哀傷,“我乃不祥之人,凡跟隨我者,無一有好的成果。而我,畢竟是眾叛親離,唯剩孤家寡人罷了。想來,也是我夙來一意孤行的報應。”
楊瓊淡淡道:“母上曾借劉南圖之手撤除我父君,現在,又想借誰的手撤除劉南圖呢?可惜我太不成器,竟然被劉南圖逼得走投無路。”他低低地笑了起來,“母上必然很絕望。以是,不得已纔開端親身脫手了。”
西穀連駢沉吟了半晌,終究點了點:“殿下放心。臣定不辱任務。”
楊瓊的神采微微一凜,他徐行走到窗前,苗條的指尖輕叩窗欞,沉吟道:“屯兵、簡政、推恩、釋權、峻法,”他回身看著西穀連駢,低聲道,“西穀,可曾忘懷昔日之誌否?”
西穀連駢深思道:“不如我送殿下入京如何?或者,”他一握拳,“一不做,二不休,結我多年在燕雲十六州佈下的兵力,與劉南圖兵戎相見,以清君側。”
“一言難儘。”楊瓊垂眸,淡淡道,“簡言之,我被沈碧秋暗害,乃至於武功儘失,現在,還是重傷未愈。”
西穀連駢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楊瓊伸脫手將大氅緩緩脫下,滿頭灰白而乾枯的頭髮隨之瀉下,一刹時彷彿衰老了十餘歲,如同已經步入了暮年。
那人終究緩緩起家,負動手,低聲道了句:“連駢君,請起。”
西穀連駢道:“沈碧秋若不死,殿下終有一天要命喪他手。”
龜公將西穀連駢帶到一處僻靜的院落,待進的正屋,隻聽到琴聲潺潺,如流水瀉下。西穀連駢神采一凜,表示四周的人退下,單獨推開屋門,室內紗幔微拂,一個熟諳的人影正背對著他,端然坐在背光處,緩緩撫弄著台上的七絃琴。
那人卻不答話,亦不回身,隻是悄悄坐著,彷彿入定了普通。
西穀連駢道:“自古忠告順耳,何況沈碧秋素行巧舌令色,矇蔽視聽,誹謗君臣,並非殿下之錯。”
西穀連駢作揖道:“那日,臣在含元殿中初度見到殿下,隻感覺人間萬物在殿上麵前都黯然失容,殿下肯聆聽臣的隻言片語,亦是臣三生有幸。豈料殿下竟能將臣的萬言書幾近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臣一介布衣,竟能得殿下這般看中,實在萬死不能報其一也。向來萬兩黃金輕易得,人生可貴,唯有知音罷了。士為知己者死,若無殿下的提攜,焉有本日的西穀連駢?就算殿下厥後受奸人教唆,將臣擯除,臣亦無所牢騷。”
那琴聲亦是熟諳的,時隔多年,西穀連駢仍然被這沉寂而愁悶的琴聲而打動,那彷彿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哀歎,異化著困頓和利誘,以及岔路的盤桓。他因而解下腰間的玉簫,循著那人的調子,哭泣相和。兩人不發一言,在這鬥室之間以琴簫共鳴,如同相知多年的好友,相互安撫,音聲相和,嫋嫋不斷。
楊瓊打斷了西穀連駢的話:“有很多話,我必須劈麵問過母上。”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隻要母上親口奉告我,則夕死可矣。”他抬眼看了看西穀連駢,又道,“以是,即便都城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西穀,我本日前來,是奉求你一件事。”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助我去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