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第1頁/共4頁]
霍臨風一時微怔,十七初掛帥,帳內策軍穩不成亂,出兵卻狂不成遏,殺得嗔怒瘋魔。勝後帶兵屠城,不管老幼婦孺,見活的便殺,未防野草又生、季子長成,將那一城池屠得幾為荒地。
在塞北未登太小春台,到西乾嶺卻入了朝暮樓,如果叫父親與大哥曉得,恐怕軍杖和筋骨要雙雙打折。
外頭聲色惑人,他悄悄的,像來錯處所。一陣蓮步忽至,藕臂排闥,暴露張禍國的臉來:“落雲,何時到的?”
他頓覺索然,問:“幾時了?”
旁人觀美色,獨他聽其鳴,唱到“南山律律”,貳心口猛地一酸。
“哎呦,公子呀!”嬤子揩把汗,“公子,您中意甚麼樣的?楚腰或豐乳,玉女或媚娘,您叮嚀詳細些哪!”
“此人如何?”容端雨問。
門關了,容端雨蓮步輕移,在廊上遇見個抱琴的清倌。清倌唱啞嗓子,可下頭金玉滿天飛,擱下琴還要速速討賞。
成帝擺手:“侯爺之子豈是凡人,不必妄自陋劣。何況,你才二十三歲,一輩子待在塞北也悶了些,留下來闖蕩闖蕩也好。”
殊不知那一戰過後,他接連數月的夢裡滿是血淋淋的紅色,還摻一味哭泣。他現在有些分神:“謝皇上謬讚。微臣願大雍亂世承平,百姓安樂。”
霍臨風又斟一盅,不知容端雨為何唱一曲祭歌。仰頸喝酒,驀地瞥見四樓的身影,月白衣袍,隻不過摘了銀絲冠。
容端雨低首一望,烏泱泱的男人們,堆金砌玉捧著台上的姐兒,好生熱烈。多少男人呼求她露麵,她充耳不聞,回身去後廚給容落雲燉湯。
忽來北風,從天落下一縷灰煙,他揚臂接住,發覺是一條帕子。乾清乾淨,角落繡著一抹鵝黃秋色的白果葉,一嗅,縈著淡淡的蘅蕪香,與一絲牛乳味兒。
嬤子忙斂承擔,容端雨提裙登台,借了清倌的琵琶。樓中靜可聽針,俱屏息凝睇花魁唱曲,一撥絃,微動唇,淌出天籟之音。
平常的恭維話,可隻言片語到了朝中,也就不平常了。說話的人約莫四十五六,冠下髮絲卻灰白大半,淺淡眉,丹鳳眼,眼間川字紋頗深,想來憂心勞累。
兩人遙遙對上,霍臨風心頭駭怪,風塵女子卻姿容出塵,倒像高門大戶的令媛女。待容端雨出來,他看清,眉眼果然與月白影子類似。
“剛點燈,”容落雲欠了欠身,“這麼快便尋來,你一向盯著?”
莫非,那人真是容落雲?
霍臨風怔怔,將四千兩一推:“花魁特長的便好。”
成帝讚成道:“朕記得,你十三那年便隨侯爺上疆場,還幾乎被蠻賊捋了去。短短四年後,你首逢惡戰,第一次掛帥平亂。”
霍臨風皮肉一緊,叫浪蕩姐兒搭了肩膀,微僵。這青樓平分門彆類,麵前這位,便是賣身的小妓。他麵無神采道:“聽聞朝暮樓的美色值得人朝生暮死,本日一見,不過如此。”
容端雨踱來斟酒:“公子想聽甚麼曲兒?”
靜候好久,霍臨風答:“回皇上,微臣本年二十有三。”
起家撩開紗幔,他披髮下床,赤足走到門邊。辨出容端雨的歌聲,排闥入圍廊,憑欄低首時髮絲傾瀉,粉飾半張臉麵。
小妓色變,擰著楊柳腰走了,半晌又來位清倌。霍臨風一覷,隻從藝的清倌抱著琵琶,與他對一眼另有些羞。
這是間上房,開著花窗,挽著竹簾,一道月白身影掠入房中。他悄悄落地,熟門熟路地取了引火奴,踱至榻邊將一架三彩燈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