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休說生生(3)[第1頁/共4頁]
氣候和緩,官道兩旁的楊柳依依,隻垂著如碧玉妝成,輕拂在那風裡,南風裡吹起野花野草的暗香,怡民氣脾。太子隻用了半副儀仗,亦是從簡的意義。琳琅的輿轎隨在後列,隻聞扈從車馬聲轆轆,心如輪轉,直冇個安生。
倒是梁九功親身迎出來了,向宜嬪打了個千兒,道:“萬歲爺叫主子出來。”宜嬪承諾了一聲,早有人高高挑起那簾子來。宜嬪本已經走到門口,忍不住又回過甚去,隻見琳琅立在原處,人倒是紋絲未動,那目光還是一瞬不瞬望在那桃花上,當時風過,正吹得落英繽紛,亂紅如雨,數點落花飄落在她衣袂間,更有落在她烏亮如雲的髮髻之上,微微顫抖,終究墜下。
琳琅點一點頭,走出數步,俄然又止住腳步,從袖中取出玉佩,道:“梁諳達,煩你將這個交給皇上。”梁九功隻得雙手捧了,見是一方快意龍紋漢玉佩,玉色晶瑩,觸手溫潤,玉上以金絲嵌著四行細篆銘文,乃是“情深不壽,強極則辱。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底下結著明黃雙穗,便知是禦賜之物。如許一個燙手山芋拿在手裡,真是進退兩難。隻得賠笑道:“主子,日子還長著呢,等過幾日萬歲爺大好了,您自個兒見了駕,再交給萬歲爺就是了。”
那宜嬪下得馬來,一麵走,一麵解著頸中繫著的嵌金雲絲雙絛,隻說:“都起來吧。”解下了大氅,順手便向後一擲,自有宮女一曲膝接住,退了開去。
宜嬪進得殿中,殿中本極是敞亮,新換了雪亮剔透的窗紗,透映出簷下碧桃花影,風吹拂動,夾著一絲如有若無的暗香。她腳上是麂皮小靴,落足本極輕,隻見天子靠在大迎枕上,手中拿著摺子,目光卻超出那摺子,直瞧著麵前不遠處的炕幾上。她見那炕幾上亦堆著的是數日積下的奏摺,逆料天子又是在為政事焦心,便悄悄巧巧請了個安,淺笑喚了一聲:“皇上。”
她的內心垂垂生出寒意來,微微打了個寒噤。錦秋見她唇角垂垂浮起笑意,那笑裡卻有一縷淒然的悲慘,心中微覺驚駭,輕聲問:“主子,您這是如何啦?”
琳琅問:“皇上來時,快意是放在枕邊嗎?”
她微微生了憂色,說:“梁諳達,前次皇上去瞧我,我正吃了藥睡著,非常失禮,醒來皇上已經走了。我問過錦秋,她說是萬歲爺不讓喚醒的。不知是不是我夢中無狀,禦前失禮。”
琳琅瞧著窗紗上的海棠花影,緩緩問:“萬歲爺還說了甚麼?”
但是本日她在簷下,瞧著那後宮中群情紛繁的女子,竟然無端端就想到了這一句,心中不知是甚麼滋味,隻感覺悶悶不好受。她本坐在小杌子上,仰起臉來,卻見天子似是偶然間轉過臉去,望著簷下那碧桃花,不過瞬息又低頭瞧著摺子,殿中隻要那蘇合香縈縈的細煙,四散開去。
錦秋見她如許說,隻得跟著她出來,一起往南宮正殿去,方走至廡房跟前,正巧遙遙見著一騎煙塵,不由立住了腳,隻覺得是要緊的奏摺。近了才見著是數匹良駿,奔至垂華門外皆勒住了,惟搶先的一匹棗紅馬奔得發興,一聲長嘶,這纔看清頓時乘者,大紅洋縐紗大氅一翻,翻開那風兜來,竟是位極姣美的年青女子。小寺人忙上前拉住了馬,齊刷刷地打了個千兒:“給宜主子存候。”
錦秋當日便回過她一遍,本日見她又問,隻得又重新講了一遍:“那日萬歲爺出去,瞧見主子睡著,主子本想喚醒主子,萬歲爺說不消,主子就退出去了。過了不大會子,萬歲爺也出來了,並冇說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