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歸處[第1頁/共3頁]

她這兒暗自籌算，一顆心已然飛出府邸圍牆，閣樓底下，傅煜立足半晌，將這斷續笑語聽了大半。見樓梯旁的拐角牆上嵌了一麵整衣冠用的銅鏡，他稍頓腳步，掃了眼銅鏡中恍惚的身影。玄衣黑靴，金冠玉帶，姿勢威儀昂然。

北坡的望雲樓借了陣勢之利，極宜觀景，隻是滿府女眷裡，老夫人畏寒甚少出門，長房的婆媳住在東院那邊，離這兒遠，剩下傅瀾音是誌同道合的不必顧忌，便便宜了她，可隨時就近登樓。

傅煜躺了半晌，冇法凝心靜氣，乾脆翻個身，背對著她睡。

“不必。”傅煜頓住腳步，冇再往屋裡走，轉而抬步出門。廚房裡熱火朝天，滿院都是飯菜的香氣，隻是廚房門口垂著簾子，不知裡頭有些甚麼。倒是那烤番薯……傅煜行軍在外，也曾以此物充饑，忍不住瞥了一眼。

“嗯。”傅煜點頭，“少夫人呢？”

傅煜目光內斂，端然登樓時舉止沉穩，如載華嶽。

院外，傅煜滿鼻子都是飯菜香氣，卻隻能按捺，朝著北坡走。

“先忍著唄。”攸桐唇邊笑意隱晦。

春草憂愁，“那如何辦？”

“木香她們說，將軍活力的時候，都冇人敢跟他對視！”

望雲樓軒昂矗立，覆蓋在夕陽餘暉裡。

現在到了齊州，少了顧忌，想著那滋味，不自發口舌生津，格外迷戀，便連連催促。

印象裡, 這座院落經常是冷僻的，丫環仆婦行事恭敬，卻都不敢越矩, 灑掃天井而外, 不敢擅動陳列, 更不敢煙燻火燎地燒飯做羹湯。到了夏季裡，樹凋草枯，更覺蕭瑟。他偶爾返來睡一宿, 除了周姑體貼體貼, 旁人也多行事畏敬, 反不如在書房裡安閒。

銀杏早已凋儘，槭樹也隻剩光禿禿的枝丫橫斜。坡地上雜草枯黃，被曬得薄脆的枯葉層層堆著，靴底踩上去，便碎成一堆。

攸桐詫然接了，見煙波從遠處走來，猜得是晚餐齊備，暫未拆開，道：“夫君用飯了嗎？”

閣樓二層的雕欄旁，有人憑欄而立，披髮觀景。許是閒居在家，不甚講究的原因，她並未挽髮簪釵，滿頭青絲披垂在肩上，柔如黑漆，其光可鑒。身上披了件銀紅掐金的外裳，形如鶴氅，嶄新的大紅羽紗，頸領處一圈柔嫩的白狐狸毛，被落日照得熠熠生彩，腰間宮絛垂落，乘風飄然。

傅煜搖點頭，登上樓台。

攸桐輕哼了聲，興趣一起，便抬手比劃。

……

傅煜到底冇疇昔取來嘗，隻目不斜視地出了遠門。

攸桐笑而不答，入迷半晌，才道：“冇事，等今後出了傅家，另有大把光陰。”

見著他，垂涎欲滴的丫環們從速收了饞相，恭敬問候，“將軍。”

“在北邊的望雲樓散心呢。”周姑曉得這位無事不登三寶殿，摸索道：“叫人請返來嗎？”

這裡視野開闊，遠處山巒起伏，夏季裡蕭瑟慘白，襯著交叉的樹影，平素看著，很有素淨水墨的神韻。到現在落日斜照，那金紅的光輝鋪過來，頃刻給遠近各處染了色彩，如同水墨勾畫的素絹添了顏料，光影層次、樓台色采，頓時明豔張揚。

壯闊國土亙古如是，青山晚照更叫人迷戀。

荒唐卻旖旎的夢。

“對啊。站在樓台尚且如此，若站在山顛，現在真不知……”攸桐嘖的一聲，目光遠眺，落在朝霞映托的山顛，影象裡壯闊瑰麗的日落景色半點未曾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