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孝子[第1頁/共4頁]

胥留留意下百味，一時也是不得一辭，呆立半刻，低眉打眼，正見那佩劍上映出方纔那一家三人背影。胥留留眼底隨那老嫗顫巍巍的步子一跳一跳，滿膺說不出的苦楚酸楚。

“如此，便將此物拿去。”胥留留見狀，緩將那荷包又往前遞了遞。

“兩位，久仰。”

宣氏兄弟亦是拱手，脖頸肩背俱是不動，兩目大開，卻不知是在瞧身前墓碑，抑或是那長劍。斯須之間，男兒清淚，終是在胥留留背對之時，漫出眶外。

胥留留見那三人本身側行過，往邊上另一墳包。此一墳，距宣氏兄弟考妣之墓不過半丈；墳前乃一頎長木碑，其上草就數字：親親吾兒之墓，慈母泣立。連那墳內名姓，亦不腐敗。

宣氏兄弟會心莞爾，三人互望，心下頗感輕巧。

“自本日始，鹹朋山莊內，每日三餐，皆添兩副碗筷；書齋後院，常備三罈好酒。”

“二位兄台，後會有期。”胥留留緩緩吞口涼唾，拱手告彆。

宋又穀麵上訕訕，強作個笑，拱手重道：“長輩告彆，後會……有期。”話音方落，拍馬竄出丈遠。

“腐敗將至。”

農曆，三月初五。雨。

“我家孩兒……既聰明，又……又標緻。”老嫗眨眉兩回，唇角已有口涎緩緩墜下，側目瞧見一旁宣家兄弟，陡地使力，掙開了束縛，撲身便上前去，一把攥了宣白墨衣袖，稍近口唇，將那涎液揩了，又再定定瞧著宣白墨，笑容大展。

“回家！……我要回家！”老嫗陡地又再發作，嘴角一撇，哭鬨不住。

“提攜之恩，互助之誼，我等感念。”宣白墨抬眉，朗聲策應，“惜得，家父自幼教誨，小人之交濃似醴。真朋友，斷斷不是這般用法。”

宣家兄弟聞言，頰上立時一紅，微微搖了搖眉，方道：“胥大俠過分客氣。我兄弟既於莊上飽餐一頓，又得胥大俠指導劍法，前兩日，另有山莊仆人前來送了封銀子。如此寵遇，我兄弟二人怎生接受？”

胥留留輕笑一聲，道：“鹹朋山莊，天下鹹朋。家父自小教誨，出外靠朋友，二位這般嚴辭不受，莫不是未將家父看作是朋友？”

宋又穀輕笑出聲，一掃不遠處那一座座或高或低的墳包，再定睛那兩個落寞背影：風過劍鳴，兩道白光，既寒了宋又穀眼目，又軟了宋又穀臟腑。

胥留留哼了一聲，再未幾應，韁繩往右一緊，一人一馬已是擇了右邊岔道，奔馳而去。

胥留留拜彆了胥子思同胥垂垂，肩荷憂思百擔，一扯韁繩，飛身上馬，長馭一聲，破開迷濛，不消半刻，已然冇入淫雨當中。

“不知胥蜜斯此來何意？”宋又穀微抬了一掌，兩指緩緩摩挲鼻翼。

宋又穀頰上一熱，脊骨倒是一涼，身子不由一顫，口唇微開，卻無一言。

宣氏兄弟肩頭輕顫，側頰對視之時，已是瞧見身後宋又穀胥留留二人。八目交彙，宣家二子齊齊點頭，口唇翕張，卻也辨不清是何言語。

其子其媳見狀，一邊好言安撫著，一邊捲了袖子，將那墳前木牌草草擦拭一遍，又對付地衝著墓碑鞠三個躬，這便攙扶著老嫗，緩緩回返。

“那銀子……”宋又穀一怔，不明以是。

胥留留駐馬一旁，長歎口氣，右手不住輕搔左腕發的疹子，邊撓邊道：“近幾日，細雨不竭，當真潮濕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