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1頁/共5頁]
長清僧
數日又來告彆,許疑其複有代者,曰:“非也。前一念憐憫,果達帝天。今授為招遠縣鄔鎮地盤,來日到差。倘不忘故交,當一往探,勿憚修阻。”許賀曰:“君樸重為神,甚慰民氣。但人神路隔,即不憚修阻,將複如何?”少年曰:“但往勿慮。”再三丁寧而去。許歸,即欲製裝東下,妻笑曰:“此去數百裡,即有其地,恐土偶不成以共語。”許不聽,竟抵招遠。問之居人,果有鄔鎮。尋至其處,息肩逆旅,問祠地點。仆人驚曰:“得無客姓為許?”許曰:“然。何見知?”又曰:“得無客邑為淄?”曰:“然。何見知?”仆人不答遽出。俄而丈夫抱子,媳女窺門,雜遝而來,環如牆堵。許益驚。眾乃告曰:“數夜前夢神言:淄川許友當即來,可助一資斧。祗候已久。”許亦異之,乃往祭於祠而祝曰:“彆君後,寤寐不去心,遠踐曩約。又蒙夢示居人,感篆中懷。愧無腆物,獨一卮酒,如不棄,當如河上之飲。”祝畢焚錢紙。俄見風起座後,扭轉移時始散。至夜夢少年來,衣冠楚楚,大異平時,謝曰:“遠勞參謀,喜淚交併。但任微職,不便會晤,天涯國土,甚愴於懷。居人薄有所贈,聊酬夙好。歸如有期,尚當走送。”居數日,許欲歸,眾留殷懇,朝請暮邀,日更數主。許堅辭欲行。眾乃折柬抱襆,爭來致贐,不終朝,饋遺盈橐。蒼頭沖弱,畢集祖送。出村,欻有羊角風起,隨行十餘裡。許再拜曰:“六郎保重!勿勞遠涉。君心仁愛,自能造福一方,無庸故交囑也。”風迴旋久之乃去。村人亦嗟訝而返。
勞山羽士
宅妖
許姓,家淄之北郭,業漁。每夜攜酒河上,飲且漁。飲則酹酒於地,祝雲:“河中溺鬼得飲。”覺得常。彆人漁,迄無所獲,而許獨滿筐。
初羽士作法時,村夫亦雜立眾中,引領諦視,竟忘其業。羽士既去,始顧車中,則梨已空矣,方悟適所俵散皆己物也。又細視車上一靶亡,是新鑿斷者。心大仇恨。急跡之,轉過牆隅,則斷靶棄垣下,始知所伐梨本便是物也,羽士不知地點。一市粲然。
邑有王生,行七,故家子。少慕道,聞勞山多神仙,負笈往遊。登一頂,有觀宇甚幽。一羽士坐蒲團上,素髮垂領,而神光爽邁。叩而與語,理甚奧妙。請師之,羽士曰:“恐嬌情不能作苦。”答言:“能之。”其門人甚眾,傍晚畢集,王俱與頓首,遂留觀中。
童時赴郡試,值春節。舊例,先一日各行商賈,綵樓鼓吹赴藩司,名曰“演春”。餘從朋友戲矚。
是日遊人如堵。堂上四官皆赤衣,東西相向坐,時方稚,亦不解其何官,但聞人語嚌嘈,鼓吹聒耳。忽有一人率披髮童,荷擔而上,似有所白;萬聲澎湃,亦不聞其為何語,但視堂上作笑聲。即有青衣人大聲命作劇。其人報命方興,問:“作何劇?”堂上相顧數語,吏下宣問所長。答言:“能倒置生物。”吏以白官。小頃複下,命取桃子。
一夕方獨酌,有少年來盤桓其側。讓之飲,慨與同酌。既而終夜不獲一魚,意頗失。少年起曰:“請於下賤為君驅之。”遂飄然去。少間複返曰:“魚大至矣。”果聞唼呷有聲。舉網而得數頭皆盈尺。喜極,申謝。欲歸,贈以魚不受,曰:“屢叨佳醞,戔戔何足雲報。如不棄,要當覺得常耳。”許曰:“方共一夕,何言屢也?如肯永顧,誠所甚願,但愧無覺得情。”詢其姓字,曰:“姓王,無字,相見可呼王六郎。”遂彆。明日,許貨魚益利,沾酒。晚至河乾,少年已先在,遂與歡飲。飲數杯,輒為許驅魚。如是半載,忽告許曰:“拜識清揚,情逾骨肉,然相彆有日矣。”語甚淒楚。驚問之,欲言而止者再,乃曰:“情好如吾兩人,言之或勿訝耶?今將彆,無妨明告:我實鬼也。素嗜酒,沉浸滅頂數年於此矣。前君之獲魚獨勝於彆人者,皆仆之暗驅以報酹奠耳。明日業滿,當有代者,將往投生。相聚隻今夕,故不能無感。”許初聞甚駭,然親狎既久,不複可駭。因亦唏噓,酌而言曰:“六郎飲此,勿戚也。相見遽違,良足悲惻。然業滿劫脫,正宜相賀,悲乃不倫。”遂與痛飲。因問:“代者何人?”曰:“兄於河邊視之,亭午有女子渡河而溺者是也。”聽村雞既唱,灑涕而彆。明日敬伺河邊以覘其異。果有婦人抱嬰兒來,及河而墮。兒拋岸上,揚手擲足而啼。婦沉浮者屢矣,忽淋淋攀岸以出:藉地少息,抱兒徑去。當婦溺時,意良不忍,思欲奔救;轉念是以是代六郎者,故止不救。及婦自出,疑其言不驗。抵暮,漁舊處,少年複至,曰:“今又聚會,且不言彆矣。”問其故。曰:“女子已相代矣;仆憐其抱中兒,代弟一人遂殘二命,故舍之。更代不知何期。或吾兩人之緣未儘耶?”許感慨曰:“此仁人之心,能夠通上帝矣。”由此相聚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