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1頁/共5頁]
長亭
遲之三十年興方至,麵質之。興以草菅性命罰作畜。稽某所為,曾撻其父母,其罪維均。某恐後代再報,請為大畜。閻羅判為大犬,興為小犬。某生於順天府商店中。一日臥街頭,適有客自南攜金毛犬來,大如狸。某視之,興也。心易其小,齕之。小犬咬其喉下,係綴如鈴。大犬擺撲嗥竄,市人解之不得。兩犬俱斃。
異史氏曰:“一被黜而三世不解,怨毒之乃至此哉!閻羅之補救固善;然墀下千萬眾,如此紛繁,毋亦天下之愛婿,皆冥中之悲鳴號動者耶?”
又數日仲冥然遂死。初見二隸執牒入,不覺從去。至途患無資斧,邀隸便道過兄所。兄見之,惶恐失容,問:“弟近何作?”仲曰:“無他,但有鬼病耳。”實告之。兄曰:“是矣。”乃出白金一裹,謂隸曰:“姑笑納之。吾弟罪不該死,請釋歸,我使豚子從去,或無不諧。”便喚阿大陪隸飲。返身入家,便告以故。乃令甘氏隔壁喚葳靈仙。俄至見仲欲遁,伯揪返罵曰:“淫婢!生為蕩婦,死為賤鬼,不齒大眾久矣;又祟吾弟耶!”立批之,雲鬢蓬飛,妖容頓減。久之一嫗來,伏地哀懇。伯又責嫗縱女宣淫,嗬詈移時,始令與女俱去。
異史氏曰:“天下之和睦如仲幾人哉!宜其不死而益之以年也。陽絕陰嗣,此皆不忍死兄之誠懇所格;在人無此理,在天寧有此數乎?地下生子,願承前業者想亦很多;恐承絕產之賢兄賢弟,不肯收恤耳!”
越數日公子又至。生命治酒。公子使從人入廚下,自行烹調,相對縱飲,歡若一家。有客饋苦糯,公子飲而美,引儘百盞,臉頰微赬。乃謂生曰:“君貞介士,愚兄弟不能早知君,有愧裙釵多矣。家君感大德,無以相報,欲以妹子附為婚姻,恐以幽明見嫌也。”生喜出非常,不知所對。公子辭出,曰:“明夜七月初九,新月鉤辰,天孫有少女下嫁,吉期也,可備青廬。”次夕果送女郎至,統統無異凡人。三今後,女自兄嫂以及仆婦,皆有饋賞。又最賢,事嫂如姑。數年不育,勸納妾,生不肯。
某受剖已,押投陝西為庶人子。年二十餘,值土寇高文,墮入盜中。有兵巡道往平賊,俘擄其眾,某亦在中。心猶自揣非賊,冀可辯釋。及見堂上官亦年二十餘,細視則興也。驚曰:“吾合休矣!”既而俘者儘釋,惟某後至,不容置辨,立斬之。某至陰司投狀訟興。閻羅不即拘,待其祿儘。
夙起,告兄曰:“弟孑然無偶,願大哥留意。”伯曰:“吾家非一瓢一擔者,物色當自有人。地下即有美人,恐於弟無所好處。”仲曰:“前人亦有鬼妻,何害?”伯會心,曰:“湘裙亦佳。但以巨針刺人迎,血出不止者,便可為生人妻,何得草草。”仲曰:“得湘裙撫阿小,亦得。”伯但搖首。仲求不已,嫂曰:“試捉湘裙強刺驗之,不成乃已。”遂握針出門外,遇湘裙急捉其腕,則血痕猶濕。蓋聞伯言時,已自試之矣。嫂釋手而笑,反告伯曰:“渠作成心喬才久矣,尚為之代慮耶?”妾聞之怒,趨近湘裙,以指刺眶而罵曰:“淫婢不羞!欲從阿叔馳驅耶?我定不如其願!”湘裙愧憤,哭欲覓死,舉家騰沸。仲乃大慚,彆兄嫂,率阿小而出。兄曰:“弟姑去;阿小勿使複來,恐損其活力也。”仲曰:“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