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頁/共3頁]
一日有大寇數十騎突入第。生知有變,舉家登樓。寇入圍樓。生俯問:“有仇否?”答雲:“無仇。但有兩事相求:一則聞兩夫大家間所無,請賜一見;一則五十八人,各乞金五百。”聚薪樓下,為放火計以脅之。生允其索金之請,寇不滿誌,欲焚樓,家人大恐。女欲與玉版下樓,止之不聽。炫妝下階,未儘者三級,謂寇曰:“我姊妹皆仙媛,臨時一履塵凡,何畏寇盜!欲賜汝萬金,恐汝不敢受也。”寇眾一齊仰拜,喏聲“不敢”。姊妹欲退,一寇曰:“此詐也!”女聞之,反身鵠立,曰:“意欲何作,便早圖之!尚未晚也。”諸寇相顧,默無一言。姊妹安閒上樓而去。寇瞻仰無跡,鬨然始散。
異史氏曰:“懷之埋頭,鬼神可通,偏反者亦不成謂無情也。少府孤單,以花當夫人;況真能解語,何必力窮其原哉?惜常生之未達也!”
去後,衾枕皆染異香。今後三兩夜輒一至。生惑之不複思歸,而囊橐既空欲貨馬,女知之,曰:“君以妾故,瀉囊質衣,情所不忍。又去代步,千餘裡將何故歸?妾有私蓄,卿可助裝。”生辭曰:“感卿情好,撫臆誓肌,不敷論報;而又貪鄙以耗卿財,何故為人乎!”女固強之,曰:“姑假君。”遂捉生臂至一桑樹下,指一石曰:“轉之!”生從之。又拔頭上簪,刺土數十下,又曰:“爬之。”生又從之。則甕口已見。女探入,出白鏹近五十餘兩,生把臂止之,不聽,又出數十鋌,生強分其半而後掩之。
常大用,洛人,癖好牡丹。聞曹州牡丹甲齊、魯,心神馳之。適以他事如曹,因假縉紳之園居焉。時方仲春,牡丹未華,惟盤桓園中,目注勾萌,以望其拆。作《懷牡丹》詩百絕。未幾花漸含苞,而資斧將匱;尋典春衣,流連忘返。一日淩晨趨花所,則一女郎及老嫗在焉。疑是貴家宅眷,遂遄返。暮往又見之,安閒避去;微窺之,宮妝豔絕。眩迷當中,忽轉一想:此必神仙,世上豈有此女子乎!急返身而搜之,驟過假山,適與媼遇。女郎方坐石上,相顧失驚。嫗以身幛女,叱曰:“狂生何為!”發展跪曰:“娘子必是神仙!”嫗咄之曰:“如此妄言,自當縶送令尹!”生大懼,女郎淺笑曰:“去之!”過山而去。
葛巾
異史氏曰:“買珠者不貴珠而貴櫝:新舊易難之情,千古不能破其惑;而變憎為愛之術,遂得以行乎其間矣。古佞臣事君,勿令見人,勿使窺書。乃知容身固寵,皆故意傳也。
後二年,姊妹各舉一子,始漸自言:“魏姓,母封曹國夫人。”生疑曹無魏姓世家,又且大姓失女,何得置之不問?未敢窮詰,心竊怪之。遂藉端複詣曹,出境諮訪,世族並無魏姓。因而仍假館舊仆人,忽見壁上有贈曹國夫人詩,頗涉駭異,因詰仆人。仆人笑,即請往觀曹夫人,至則牡丹一本,高與簷等。問所由名,則以其花為曹第一,故同人戲封之。問其“何種”?曰:“葛巾紫也。”愈駭,遂疑女為花妖。既歸不敢質言,但述贈夫人詩以覘之。女蹙然變色,遽出呼玉版抱兒至,謂生曰:“三年前感君見思,遂呈身相報;今見猜忌,何可複聚!”因與玉版皆舉兒遙擲之,兒墮地並冇。生方驚顧,則二女俱渺矣。懊悔不已。後數日,墮兒處生壯丹二株,一夜徑尺,當年而花,一紫一白,朵大如盤,較平常之葛巾、玉版,瓣尤繁碎。數年茂蔭成叢,移分他所,更變異種,莫能識其名。自此牡丹之盛,洛下無雙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