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1頁/共4頁]

拾級而上至半山腰，程潛瞥見山頂有影影綽綽的天井室第，山腰上一道古樸生苔的石門端立於前，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扶搖”二字。

那天師父靠在樹底下晝寢，程潛伏一邊翻看師父揹簍裡的一本舊文籍，舊文籍用詞佶屈聱牙，程潛又才疏學淺，與大部分經文都是“相見不瞭解”，但他樂在此中，並不感覺古板――不管師父的經籍裡寫了些甚麼，這都畢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光亮正大地摸到書。

這麼一個小男孩，涵養工夫冇來得及養成，程潛做不到真的毫無牢騷，隻好假裝毫無牢騷――現在到了門派裡，他也仍然是這番做派。

韓淵一條靈舌，有點絕活――他啃雞骨頭不消手，囫圇個地塞進嘴裡，腮幫子鼓了幾下，脆骨嘎嘣半晌，就能吐出一個潔淨完整的骨頭。

韓淵這小牲口，的確是乾啥啥不可，吃啥啥冇夠，閹然媚世，冇皮冇臉，膽細如針鼻，唯有牛吹得霹雷作響，就曉得爭寵。

這小叫花就像個臭水溝裡長出來的水蛭，一旦聞到血腥味，就玩命地吸附掠取，骨子裡就帶著凶惡――韓淵這是在跟他爭師父的寵。

“師父……”韓淵嚶嚶嗡嗡地撒嬌。

在程家，新裁的衣裳是大哥的，加了糖的奶糊是小弟的，功德歸正向來輪不到程潛頭上，倒是常常被指派去乾活。程潛生性不刻薄，天然心生憤懣，但老童生那套常掛嘴邊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也是聽出來了的，是以又經常感覺本身的憤懣毫無事理。

蟲鳴鳥鳴聲中還間或夾著幾聲鶴唳，偶爾能瞥見驚鴻一瞥的白影掠過，頓時漫上一股浮光掠影似的仙氣。

隻見他“呸”一聲，鹵莽地噴出了嘴裡的骨頭，回師父的話道：“前麵村裡偷的。”

程潛暗歎了一口氣，他當然也怕惡狗，可那韓淵眸子亂轉，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師弟孝敬師父師兄捉魚，被牲口欺負，要找師兄出麵，師兄豈有縮頭的事理？

就在程潛聽了韓淵“勇鬥黃鼠狼精”的事蹟後，第二天，他親目睹識了他的小牲口師弟是如何“英勇不凡”的。

韓淵：“前麵有條河，我本想給師父師兄抓魚吃，但河邊有一條大狗，它追我。”

叫花雞天然是香噴噴的，程潛本在躊躇要不要跟著師父撕一條雞腿吃，見了此情此景，聽了來龍去脈，程潛決然將手縮了返來，冷靜地在一邊啃著硬成石頭的烙餅。

他快讓這天賦異稟的師弟給氣笑了。

程潛思疑師父實際已經醒了，隻是裝睡，籌算看他們師兄弟如何相處，眼下師弟哭成這幅熊樣，他做師兄的不便熟視無睹，便隻好放下舊經籍，和顏悅色地問道：“如何？”

是以這份溫良的麵子，是他在蒼茫與夾縫中費經心機纔給本身撐起來的，不管如何也不容有失。

他本來對“扶搖派”這類一聽就感覺是草台班子的處所不如何抱但願，心想，那冇準也就是個荒郊田野處風雨飄零的野雞道觀，進門還得給穿戴不淫/邪、但笑口常開的“祖師爺”燒香叩首。

這四師弟韓淵，長得小鼻子小眼，下巴另有點地包天，一雙小眼睛時候閃動著奸懶世故的光，看起來非常不討人喜好。

兩人揣著抓來的魚趕歸去，師父已經“醒”了，正慈愛欣喜地看著他們倆。

他從綠樹濃蔭中窺見巴掌大的天空，一股坐井觀天時奇特的天高地迥感直衝眉宇，鎮靜得恨不得繞山大笑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