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西江月(5)[第1頁/共3頁]
血腥味黏稠,像四月裡紛飛的大片楊絮,拱進鼻間,叫人喘不動氣。男人不知躺了多久,這才抹了抹枯乾的雙眼, 忽聽得馬蹄聲過來, 有力揚了揚手, 發覺有人停在麵前,有力說道:
遠遠瞧見陣前果縛了一串人,晏清源已安坐在中心的燈掛椅上,胡靴翹上了膝頭,再一錯眼,看他身邊多了個身著魏軍鎧甲的青年武將,豪氣勃勃,心下猜是文湘,嗬嗬一笑:換牆頭換得倒快呐!
晏清源見狀隨即皺了皺眉頭,遞過一道谘詢目光,那羅延縮臉做著苦相:
明晃晃的鎧甲在空中一劃,那羅延不由大驚:“他會摔死的!”
“將軍,不好了!文欽將軍他,他跟幾個兵丁不知怎的起了吵嘴,文將軍俄然被殺啦!文湘將軍帶了一隊人不知所蹤!”
“魏平,籌辦攻城!”
說著拿麻繩三兩下便給反捆了,又往口中塞了一團,卻見歸菀動也不動,整小我行屍走肉一樣由著他玩弄了。
此話一出,眾皆沉默,不過轉刹時,人群中忽爆出齊齊一聲:“我等誓與壽春城共存亡!”
說著忽乾嚎起來,一滴淚也冇有,頓時的人望著地上一人一狗,怔忪了半晌,卻也甚麼也冇說,隻道了聲謝,帶上去了。
那羅延直愣愣看著他,嚥了嚥唾液,回神扭頭看向晏清源,隻見暗下來的天空中最後幾縷纖長的雲霞正像戲儘的背景一樣,鋪在他身後,晏清源漸漸暴露一抹冷冽清透的笑意:
“壽春城破了,文湘帶了百十餘人先降了大將軍,已經給封了官,大將軍親身把陸士衡挑下的馬!正盤點他手底那三十六名副將呢,大將軍說,讓把顧媛華也一併捆了!”
誌願被將士們煮熟了吃掉。
震耳欲聾的宣誓聲,如同一曲忽就奏至高點的樂章,久久冇有結語,音浪打過來,城下魏軍聽得亦是一凜,晏清源不屑地笑了一聲,故意來告終似的:
那羅延嗬嗬一笑:“奇怪個屁,大將軍甚麼女人冇見過,不過看她是陸士衡的女兒罷了!”扭頭努了努嘴,“你去帳子裡把顧媛華綁了,謹慎點,阿誰脾氣烈,可不像這個!她如勇敢鬨……”
晏清源冇有出聲,拿鞭子指了指他,又給了一記冷厲眼神,那羅延悻悻低了頭,無法又將歸菀重新置在了馬背。
“諸位與我守城百日,本日死戰,陸或人對不住大師了!”
壽春城中,除了剩下的四百守兵,再無他物。
青灰的城牒銜住一輪血紅夕照,牆頭,“陸”字大旗亦同餘暉一色,那裹在甲冑中蒼但是剛毅的麵龐,彷彿仍冇有分毫竄改。
他的眼神仍然敞亮,表麵也仍然可見昔年的清俊。
幾天前的話,猶迴盪在耳邊,青年男人俄然聽前麵一聲悶哼, 隻能眼睜睜看著野狗冒死撕咬白叟,他又急又怒,四下裡轉了轉眼,街上空蕩的甚麼都冇有, 男人隻得拖了兩腿, 趕至時,老孃彷彿一灘死肉。
晏清源執鞭馭馬在陣前悠然打著圈,向上看去,嘴角終漸漸浮起一絲絲刻毒笑意,揚鞭直指陸士衡:
“我兒呀, 這幾年福都是享在陸將軍手裡,我也冇幾天好活了,老婆子還能有甚麼用!”
再定神時,不由去尋陸士衡,目光轉了一圈,在一五十餘歲父老身上愣住,他半截長鬚已從殘破的明甲中垂了出來,肩上斜插了兩根儘數冇入的利箭,血還在滴,奇特的是,他本該狼狽非常的,可任誰看了,也不會感覺此人有丁點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