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折柳枝歌辭[第1頁/共3頁]
此言彷彿也戳進了老馮心中,他竟是不知不覺也為本身也斟滿酒,一邊飲著,一邊苦悶歎道:“唉……汾北三年,不堪其苦,盼來盼去,卻換得如此暗澹結束,卻怪得了誰呢?”
大周天和六年,立冬。
半舊的紅色廣袖素麵短襖襦裙,鬆鬆挽著如雲般的烏黑長髮,比起這素淨如寒冬初雪般的服色,約莫十三四歲風景的少女低垂著頭,潔淨稚美的眉眼倒是春日裡最清甜的蜜糖,溫和的金色落日自窗外照進落在她肩頭,映托著另有些青澀的斑斕容顏,連著彈琵琶的模樣都有著行雲流水的美感,讓很多人一時竟是看得癡了。
寒士一時怔住了,隻是癡癡地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尚在回味阿誰極斑斕的笑容,卻俄然想起甚麼,神采驀地慘白,跌坐回席上,喃喃道:“健兒須快馬,快馬須健兒,蹕跋黃塵下,然後彆雄雌……本來,某纔是阿誰靡靡之人!”
說著,伴計便將廳堂中心幾處無人坐的案幾撤走,騰出不大不小的一塊處所,然後自裡間走出一個少女,朝著堂間斂衽一禮,她懷中抱著一把略有些陳腐的胡琵琶,然後悄悄正坐在席間,瞧模樣,似是一個歌伎。
反正此時無事,老馮便為他斟上酒,然後搓動手嗬嗬笑道:“屠蘇酒去病散寒,歲旦飲屠蘇自是最好不過,不過如果身子不利落,還是要上醫館瞧瞧纔是。”
老馮勉強壓下心頭惶恐,強笑道:“瞧這……國度大事,我們這等黎庶卻也故意有力,隻能祈求天佑我大周了,不過本日還當不醉不歸纔是,莫議論這些掃了興,來,將這些案幾撤下。”
幾剋日暮時分,絳色的流雲如蜃氣般沉沉地堆在陳腐的長安城之上,在暮色的掩映下,遠處重軒鏤檻的未央宮化作宏偉的青色剪影,有著如金子般暖和色彩的落日餘暉勾畫著每一片琉璃瓦,彷彿有滄桑雙眼棲息在濃濃的暗影間,寂然無聲地諦視著長安城的日出日暮。
寒士的話語在小小的酒坊間非常清脆,頓時激起了幾聲擁戴,就連風塵仆仆的胡商也忍不住大聲道了一聲“恰是!”,唯有角落處的那桌還是一片安靜,隻是此中那位穿著清貴的老者抬起眼瞥了一瞥。
……
很久無聲,不知過了多久,隻聽角落處傳來一聲:“好!”
“這不痛快,卻不是身子不利落!”寒士抬頭飲儘盞中屠蘇酒,雙頰便閃現出淡淡的醉意,漫聲慨道:“汾北一役雖已疇昔數月,然宜陽城下,齊人取我建安等四戍,捕虜千餘人而還!此等國辱,自是讓人寢食難安,不敢健忘!”
“自是有的!”老馮咧嘴笑了起來,佝僂著背的酒坊店家生著一副乾癟乾枯的身板,看著像是個不良於行的怪老頭,卻老是暴露極其熱忱的笑容,他取來酒甕親身送光臨窗那桌前,一邊拍開封泥,一邊酬酢問道:“尚未到元日,郎君怎地就喝起了屠蘇酒?”
歌聲粗啞,合著激越的琵琶之聲,倒是說不出的豪放,一時候彷彿置身於烽火硝煙滿盈的蒼茫六合間,因而更多的人開端應和了起來,“放馬兩泉澤,忘不著連羈!擔鞍逐馬走,何見得馬騎!”
“錚”地一聲清響,人弦俱寂。
“遙看孟津河,楊柳鬱婆娑!我是虜家兒,不解漢兒歌!”
像是初春湖水破冰時的清冽,又像是風中銀器輕擊時的纖細,一旁合著的琵琶之音,彷彿底子及不上這聲音萬分之一的動聽,但是酒坊中人剛從這極美的歌聲中緩過神來,恍然聽出這是一首《折楊柳歌辭》時,少女指尖活動輕柔的琵琶聲卻突然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