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輕舸（四）[第1頁/共3頁]

冒襄心想：“本你一個當然無妨，現在多了這幾條大漢，我帶著你們又有甚麼興趣？”隻是口上不好直接回絕，因而道，“能為諸位遠客領導，小生蓬蓽生輝。隻可惜小生方纔想起，貢院那邊另有事情未辦，得先去走一趟，以是......”

“這是我好友，姓侯雙名方域，字朝宗，年方弱冠，也是本年插手南闈的舉子。”

到得珠市一帶，果見秦淮河兩岸遊人無數，水上畫舫停靠如雲。冒襄道：“本年恰是南闈鄉試，各地來招考的士子群聚應天。當下測驗固然結束，但寒窗苦讀、臥薪嚐膽數年，有朝一日能來此縹緲瑤池，自是要好好待上一陣子、縱情聲色一番方而無憾。”

冒襄想了想道：“當今頂馳名者皆屬教坊司，分喚顧眉生、卞玉京、寇白門、李香君、尹春、董小......咳咳，不過她們都緊俏，生人一定就能見著，就是熟客，也得提早打了號召排上日程。”說著斜眼看看周文赫三個，沉下聲道，“趙兄如許的，還能去嚐嚐機遇，那三位兄台......恐怕難見......”

從教坊司地帶出來，與冒襄告彆，已是朝霞萬裡。霞光散在秦淮河上，光彩熠熠。沿河兩岸垂墜連串的燈籠也次第點明，六合光芒交相輝映，整條河也粼粼有神。華清倚在趙當世肩頭，看景入迷，喃聲而言，有如夢話：“倘我能為一妓，居於萬千畫舫之一，與你詩歌相伴，朝夕相處，纔是最好不過。”

華盤點頭道：“對，我是漢中府人。”

冒襄一收摺扇，喟然道：“本來是遠來的客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承蒙不棄，小生便忝充個領導，帶華女人一覽這應天府名勝美景如何？”

“鄙人趙當世，這廂有禮了。”趙當世抱拳道，同時轉對華清，“阿清，傘挑好了嗎？”

華清一遊移，道：“這......這恐怕......”

華清雖久居深闈，但這方麵多多極少也有耳聞。她自小喜好唱酬詩書，對東南風土情麵甚是傾慕，現在的機遇耳聞目見，於趙當世的發起並無衝突，反倒很有些獵奇鎮靜。周文赫等人就更不必提，一聽“秦淮”、“名妓”等字眼，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恨不得立即飛去教坊司，一親芳澤。

那年青人開朗一笑道：“現在時節，另有甚麼禦色不禦色的。禦用之黃謂為‘金’，應更光彩奪目，與這裡的黃還是大大有彆。”說著就伸手拿起那柄黃傘，“小生見娘子甚是麵善，有貴氣。《承平禦覽》中言‘黃氣如帶當額橫，卿之相也’，申明黃色最配朱紫。小生願購此傘以贈娘子，藉機大膽與娘子交個朋友。”

冒襄有眼力見兒，察看到趙當世與華清舉止較旁人密切，已猜到二人乾係。又看趙當世乃至跟在他身邊周文赫等三人虎視眈眈，暗中感喟，情感陡降，對付著回了回禮。

我們旅遊應天府，是嗎？”

冒襄嘴上說“貢院”，實在公開裡也打的是去教坊司玩耍的動機，冇成想被趙當世道破，隻能順水推舟，承諾下來。

華清說道：“我叫華清。”

“那邊很多遊舟畫舫，是文人雅客流連之地。我等既來到了秦淮河，何不隨這位冒公子一起去那邊逛逛看看。”趙當世淺笑著說道。明朝娼妓有彆，娼賣身、妓則大多以才藝悅人。特彆是教坊司官妓，更是詩書音畫無一不通，遊人間子多慕名妓，並以能與名妓訂交唱酬為耀。大儒張岱曾說“名妓匿不見人，非鄉導莫得入”，可見以他的顯赫身份偶然也一定能如願見到名妓。就身份而言，妓仍為賤業，然若一妓色藝雙絕兼才情過人，那麼她實際遭到的擁躉，要遠遠高過她本身的身份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