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何以入世-2[第1頁/共4頁]
這時忽聽中間大桌上“哄”的一聲,眾賭徒拍桌子頓腳,有人大呼:“通吃!”接下來便是一陣唏哩嘩啦的摸籌馬聲。又聽人道:“諸位,勝負看運道。有寶的壓寶,冇寶的看熱烈,下輪財氣大好啊!來來來,再下注啦――”二三十個賭徒伸長脖子擠在桌子四周,有的捲起袖子褲腿,單腳踏在凳子上,泛紅的燈光下有人額上油亮亮地冒著汗,揮拳瞪眼,粗話刺耳。丘胤明走到大桌邊側著身子擠了出來。一旁的人揮肘喊道:“擠甚麼擠,**的……”卻像捅在石頭上普通,那人轉臉一見丘胤明比他整整高出半個頭,便默不出聲了。本來這裡是在玩骰寶,博得快輸得也快,是街坊**的最愛。
八字鬍斜眼道:“去你媽的買賣,要求去求我們郭老爺。再羅嗦砸了你的爐子。瞥見東門賣豆腐的了局了嗎?我們走。”三人大模大樣地晃去。這時方纔有人過來,彷彿在勸說低頭沮喪的男孩。不一會兒,人也都散光。男孩子灰頭土臉地清算爐子走了。
中原人總覺得瓊崖為外洋蠻荒,丘胤明不在乎,三兩口吞下了碗裡的東西,道:“我在杭州有個姑丈,此次恰是要投他那邊去。”老頭兒見他吃得如此之快,便問:“要不要再來一碗?”丘胤明笑言:“飽了。剛從船高低來餓了,吃得快些。老伯,你在這裡住了這麼些年,這福州城裡可還安寧?”
老者讚歎:“噢!客長來自外洋。”
“那錢誰還呀?”
“歡暢甚麼!一會兒輸了去吃屎!”
“哈!我贏了!”
丘胤明點點頭,喝了口湯道:“不瞞你說,我從崖州來。”
老翁歎了口氣,道:“他養者一大幫打手,常日無所不為,府台老爺竟全當不知。明天東門豆腐攤還給他們砸了。傳聞彷彿是郭老爺看上了賣豆腐老太婆的孫女兒。這世道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老翁直點頭,“客長,去杭州還遠呐。路上謹慎。”“不打緊。”丘胤明從懷裡取出一小塊碎銀與老頭兒道:“這些你先拿著吧。”“哎,太多了。我去找你些銅錢來。”老翁欲起家,卻被丘胤明一把按住道:“不消了,不消了。”老頭兒被他按著轉動不得,因而隻好作罷。
老頭皺了皺眉道:“先前還是塊好處所,厥後府台大人調走了,而隨後幾任,地盤地痞肇事就向來不管。你可知這福州城裡遊手好閒的人多的是。十多年前,有個光棍叫郭六,在大聚財茶館的賭場裡做打手,混了幾年竟成了賭場打手的頭兒。大聚財老店主的女兒當時夫喪守寡,老店主意郭六會辦事,便招了他做半子。現在大聚財的店主就是他了。這些年滾雪球似的發財,在福州但是出了名的。”
城中華燈初上。循分的老百姓多數已經回家,但各色人等仍舊把個大街撐得熙熙攘攘。路邊成行的魚估客連續清算買賣,取而代之的是三三兩兩帆布棚下的小灶烹調,看去都不乏魚蝦蟹貝。賣糖果,甜粥,雲吞的小板車緩緩盤桓其間。連說帶唱的叫賣聲在暖融融的燈火中喚醒了福州城的夜晚。丘胤明不由得記起小時候的泉州,差未幾也是如許的風景。時隔多年,如許的夜色竟有些令人陌生。
劈麵正牆上一副一人來高的財神像,頂上懸著兩隻燈籠,各書一個紅色燙金大大的”發”字,屋頂上掛下二十多盞八角大燈,煙燭味中夾著發酸的汗臭。廳中心一張大桌,圍得如同蜂窩普通。四周另有十張八仙桌,每張桌旁圍觀的人多少不一,堂官拎著茶壺不斷地為口乾舌燥的賭客杯中添涼水,跑進跑出,口中直叫“來了――”。門口陸連續續有人出入,穿著粗糙講求的都能見到。五六個打手在廳裡晃來晃去。一條樓梯通向二樓,樓梯邊的長台前麵掌櫃的蹺起二郎腿,忙著收錢給籌馬。丘胤明一看,此人不就是兩撇鬍子王掌櫃甚麼的,不免朝他多看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