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五章[第2頁/共5頁]
哪怕那年被吏部構陷,也僅憑了求生的意誌,一步步從死人堆裡爬出來。
沈奚默了一默,彷彿在儘力想該說些甚麼,終是一歎:“他一輩子狷介,把莊嚴看得比甚麼都重,眼下落得這副風景卻讓我瞧見,想必感覺不堪。每回我來,他都要與我吵上一架,當是不肯再見我這個仇敵了。”
晏子言抬目諦視著蘇晉:“我晏子言,從小到大,天賦不及柳昀,智巧不及沈青樾,但我向來死守本心,對我而言,是就是,非便非,便是接受不白之冤又如何?我信逝者如此,也信百姓民氣,我信賴總有一天,青史會還我一個公道。”
蘇晉這一覺從天剛亮睡到入夜,醒來時已是半夜, 安然出去講戶部的沈侍郎已在柳府等她一整日了,要帶她進宮見晏少詹事。
她原以為晏子言傲岸自矜,曲高和寡,現在看來是她錯了——若一小我即使一身桎梏亦能安然無悔,當是名流無雙。
蘇晉搖了點頭道:“我不曉得。”
是京師衙門的趕車的雜役阿齊來了。
路險難兮獨厥後。(注3)
蘇晉道:“沈大人說,他每返來看少詹事,您都要與他吵一回,本日他就不在您跟前礙眼了。”
“冇想到厥後,阿婆直至傍晚都冇返來,我和皋言這才著人去找,卻在淮水邊找到她的屍身,撈上來時,人已泡漲了。”劉義褚接著道,轉頭盯著孫印德,終究停止不住怒意道:“我與皋言本已為阿婆置好棺材,姓孫的竟不讓我們把阿婆抬返來,強命著衙差在城外找了個處所倉促扔了,把我與皋言綁了返來!”
孫印德輕視一笑道:“攆她赴死?她投河他殺,是本官推下去的?”
做一名禦史,當真能夠明青史,清吏治,洗委曲嗎?
他低低笑了一聲道:“實在他也冇說必然要見你, 隻是傳聞你冇從晏子萋動手查晁清案子的時候,跟我提過一句想要劈麵謝你。”
晏子言愣了愣,俄然一笑,道:“柳昀一向看重你,想必是想收你去都察院,你願去麼?”
蘇晉振袖負手,安靜又果斷道:“此南北仕子一案,元喆何其辜?冤死的仕子何其辜?為公允二字捐軀的貞臣義士何其辜?明淨安閒民氣,縱有人背後作怪,縱皇天不鑒,鮮血四濺或可一時障目,卻遮不住天下蒼蒼民悠悠眾口,終有一天,那些冤死的人都會重現天日,反是你——”
黑暗中隻要火光,甬道深長,晏子言的牢房要走到絕頂。
兩名刑部的差役走出去,為他帶上腳銬,站在牢門口低聲道:“少詹事,請吧。”
蘇晉俄然想起柳朝明那句——你就當我,冇說過這話。
桌案上放著一雙鞋墊,是阿婆比著她靴子的大小為她做的。
蘇晉看著他的背影。
屋中清雅,比她前日分開時,更要潔淨一些,約莫是元喆的阿婆為她清算過了。
蘇晉垂眸道:“有些話我眼下提或許不該當,但腐敗如少詹事,不會不知聖心所向,倘若少詹事您不自請查仕子舞弊的案子,或者查了今後,態度站得模棱兩可一些,也不至於如本日普通。”
但願我身後,終有一日,有禦史,有閒人,為我提上一筆,讓晏子言,許元喆如許的名字,能早日在青史中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