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下山[第1頁/共2頁]

這日那甄家的大丫環在門前買線，忽聽得街上喝道之聲。世人都說：“新太爺到任了！”丫環隱在門內看時，隻見軍牢快手一對一對疇昔，俄而大轎內抬著一個烏帽猩袍的官府來了。那丫環倒發了個怔，自思：“這官兒好麵善?倒像在那邊見過的。”因而進入房中，也就丟過不在心上。至晚間正待安息之時，忽聽一片聲打的門響，很多人亂嚷，說：“本縣太爺的差人來傳人問話！”封肅聽了，唬得目瞪口呆。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粱，綠紗今又在蓬窗上。說甚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埋白骨，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歎彆性命不長，那知本身返來喪?訓有方，保不定今後作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導致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烘烘你方唱罷我退場，反認他鄉是故裡。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彆人作嫁衣裳”。

次日，早有周子健遣人送了兩封銀子、四匹錦緞，報答甄家娘子；又一封密書與封肅，托他向甄家娘子要那嬌杏作二房。封肅喜得眉開眼笑，巴不得去阿諛太爺，便在女兒前一力攛掇。當夜用一乘小轎，便把嬌杏送進衙內去了。周子健歡樂自不必言，又封百金贈與封肅，又送甄家娘子很多禮品，令其且自度日，以待訪尋女兒下落。卻說嬌杏那丫頭便是當年回顧周子健的，因偶爾一看便弄出這段奇緣，也是意想不到之事。誰知他運氣兩濟，不承望自到周子健身邊，隻一年便生一子，又半載周子健嫡配忽染疾來世，周子健便將他扶作正室夫人。恰是：偶因一回顧，便為人上人。

卻說封肅聞聲公差傳喚，忙出來陪笑啟問，那些人隻嚷：“快請出甄爺來。”封肅忙陪笑道：“小人姓封，並不姓甄。隻要當日小婿姓甄，今已削髮一二年了，不知但是問他？”那些公人道：“我們也不知甚麼‘真’‘假’，既是你的半子，就帶了你去麵太爺便了。”大師把封肅推擁而去，封家各各惶恐，不知何事。至二更時分，封肅方返來，世人忙問端的。――“本來新任太爺姓賈名化，本湖州人氏，曾與半子舊友，因在我家門首瞥見嬌杏丫頭買線，隻說半子移住其間，以是來傳。我將原因回明，那太爺感慨感喟了一回；又問外孫女兒，我說看燈丟了。太爺說：‘無妨，待我差人去，務必找尋返來。’說了一回話，臨走又送我二兩銀子。”甄家娘子聽了，不覺感慨。一夜無話。

看看一月，清雲道長已先抱病，夫人封氏也因思女構疾，日日請醫問卦。不想這日三月十五，葫蘆廟中炸供，那和尚不謹慎，油鍋火逸，便燒著窗紙。此方人傢俱用籬笆木壁，也是劫數該當如此，因而接二連三牽五掛四，將一條街燒得如火焰山普通。彼時雖有軍民來救，那火已成了勢了，如何救得下?直燒了一夜方息，也不知燒了多少人家。隻不幸甄家在隔壁，早成了一堆瓦礫場了，隻要他佳耦並幾個家人的性命未曾傷了。急的清雲道長惟跌足長歎罷了。與老婆商討，且到田莊上去住。偏值近年水旱不收，賊盜蜂起，官兵剿捕，田莊上又難以安身，隻得將地步都折變了，攜了老婆與兩個丫環投他嶽丈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