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胭脂(二)[第1頁/共3頁]
蘭煜想起慧朱紫那副模樣,眉心一皺,便轉了方向,往禦花圃轉去。
西風悄悄掃過,輕得如一聲帶著諷刺的感喟,實足的孤單梧桐深院鎖清秋。
刻花的青石磚上有一層不薄不厚的灰塵,悄悄磋磨著那雕工詳確的繁複斑紋,越來越恍惚和光滑。纖雲縮著身子,朝蘭煜道:“冷宮甚麼樣奴婢可不曉得,不過這跟紅頂白,倒還是很多見的。”遠處戍守的寺人打了個悠長的哈欠,眼睛半闔半睜,纖雲有些膽怯道:“小主我們還是走吧,這處所半天也冇小我影,嚇人得很。”
這一趟天子恩賜的賞鑒,實在無甚興趣,蘭煜一味沉默,惠嬪也懶得再圓場,未幾時便叫世人退了。
從西三長街拐進禦花圃,蘭煜始終一言未發,像一盆被冷水澆熄了的炭火,冰冷無光。一旁纖雲忿忿不平,“小主美意得救,倒成全了給她們姑侄倆當撒氣桶,另有王承諾,平時跟個冇嘴的葫蘆一樣,逮著個機遇不撒嘴地矯飾了起來,道是滿宮裡就她見過好東西似得。”
蘭煜冷聲打斷纖雲,淒惶的嘲笑浮上麵龐,“好一個威勢的主子,聰明的主子。皇宮之大,我竟是走到哪都低人一頭。”脊背更加挺直,冷風呼呼鑽進蘭煜的袖口和衣衿,纖雲禁不住陣陣顫栗,聽著蘭煜在吼怒北風中卻平靜如常的聲音,“我們力有不逮,就隻能任人宰割嗎。”
蘭煜腦海裡是惠嬪的冷肅,景妍的傲岸,清還的逐流,另有一眾眾待選的秀女鶯聲燕語繚繞海,“風水一個個的轉,也不曉得何時能轉到我身上。”長街的冷風吹得蘭煜瑟瑟發寒,她緊了緊肥胖不堪的肩膀,緩聲道:“夏季的炭火該發下來了吧?入夜泛涼時點上一些,這天也漸冷了。”
蘭煜深深朝著從牆內叉出的一簇枝葉望了一眼,悠然一個回身,點頭拜彆。
蘭煜曾細看過本身在鏡中的麵龐,扯出的那一絲比哭還丟臉的笑容,讓她本身都自嘲不已,人說回眸一笑百媚生,她本是感覺都是皮相之下的白骨,何來如此誇大?實在她是忘懷了該如何笑,或許有天,本身盈然一笑,玉立於天子麵前,就能直承雨露?該讓這天早點到來的,隻是,莫名的情感讓她常常想到這裡,便心生順從,不肯再想。
比方,鳳鸞春恩車碾壓過永壽宮和景仁宮門前的青石磚上,圓潤瑩光,混著上好梨斑白的脂粉香氣,嫋嫋環抱著柔絲彩羽上的鳳口銜金玲,泠泠之聲,所到之處散不去的甜膩,留給彆的宮殿一抹祈之不得的餘香。
纖雲點頭,微微慍怒,“按小主份例夏季十斤黑炭,外務府不缺很多的給了,可纔到了鐘粹宮,就被慧朱紫身邊的冬巧搶走了,說慧小主畏寒,加上宮女寺人一利用炭多些,便向我們翠薇築借走了5斤。實在......說得好聽,那裡另有個還。”
拐過西二長街的甬道,一架硃紅大門緊緊閉著,門前兩個值守的寺人分坐兩側,摟著肩膀,低頭打著打盹。甬道風硬,吹得門上拴著鐵鏈的巨大銅鎖收回一聲悶響,敲擊著粗笨的宮門。門扇上銷金獸首銜著的銅環斑痕駁駁,像是垂老邁矣的白叟,經不得多少風寒,便要日薄西山,艾艾遠去。
秋來百花殺儘,該是秋菊一統芳園了吧?合該去看看的。
纖雲不自發地悄悄撫過臉頰,眼中是降落再降落,“她若真不敷用,固然朝外務府要,誰敢不給,可我們平白少了五斤,若再去要,外務府怕是不能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