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一零一章[第1頁/共4頁]

似是滿腔的委曲儘泄，桑榆一時隻發楞吐著粗氣，喃喃自語著：“我如果再去府衙，怕也被他們給打死，客歲建康發大水，大人曾說烏衣巷的至公子，是個會乾實事的，是朝廷的福分，我不懂這個，現在，他死了，我能想著的，卻隻要這句了……”

“公子認得他麼？我想見他, 他會晤我麼？”小女人很有點六神無主的意義, 鼻子都皺成一團，歪著腦袋, 像隻探頭的雞仔，成去非見她梳著雙髻，更加感覺渾厚敬愛, 笑道：

“你年紀小, 心眼卻很多, 說，你有何事？”

“我冇甚麼情願不肯意的，隻如果你的意義，我自當儘力以赴。”木涯好半日才答道，微微抬眉笑看著他：“伯淵，教員看你看得精準啊！”

“閔大人！小民替閔大人伸冤！”她見成去非問起話來，急著辯論，聲音不覺又大了幾分，成去非聽得聒噪，道：“你這不是伐鼓喊冤，省些力量。”

他的話意挑得清楚，吳冷西不由抬首望向兩人。

“伸冤你不去官府，跑烏衣巷來做甚麼？”成去非一語剛了，見那邊趙器正風風火火大步朝烏衣巷方向走來。

“我叫桑榆，不是建康本地人，是從北邊逃荒來的，剛巧餓倒在大人家門口，大人見我不幸，就收留了我……”桑榆說著不覺紅了眼圈，抽泣一聲，持續道，“大人本是那守倉的，因石頭城丟了稻米，上邊見怪下來，不問青紅皂白，認定是閔大人偷的，便活活給打死了！現在大人死了，他那家中老母親還不曉得，我家大人即便想偷，也冇那盛百萬稻米的處所……我四周伸冤，無人理睬，鄉裡又不明內幕，都說大人是肮臟小人，犯事該死，彼蒼啦！我，我實在不能嚥下這口氣，不能叫仇人白白死了還落得一身壞名聲！就是我死了，也得給他洗清委曲！”

江左豪族林立，案子一旦牽涉到他們，特彆是高門士族，那是鐵定查不下去的。

忽被教員找去，木涯並不料外，如他所料，他亦見到了幾年未曾會晤的師弟吳冷西。坐上父老，寧靜閒適，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不過都在映證著多年前的早有定論。

“師者天然東風風人，夏雨雨人，君父卻不宜下車泣罪，我亦不能憒憒不明，行事不謹。”成去非同木涯對上目光，叉開話，“師哥厚愛去非，”又看了一眼他身上舊衣，“建康多風塵，再潔淨的烏黑衣裳恐怕也要化作一身緇衣了，有勞師哥。”

律學要針對京畿百官，木涯半垂著視線，麵上始終有幾分笑意，趙器看他這般溫良忠誠模樣，做崇文館的教員倒合適，但律學豈是凡人能震得住的？

桑榆嘴唇爬動幾下，終是冇說出口，用力點了點頭，目送他跨馬拜彆，怔怔瞧了好遠，才拍了拍衣裳，往家走了。

成去非沉默半晌，隻道：“你的事，我曉得了，你先回家。”

木涯的嗓音溫和謙遜，略帶沙啞，彷彿裹著說不儘的寒苦風霜。

桑榆一聽這話頓時急了，胡亂抹了幾把淚，叫真道：“石頭城的官倉，自有一眾將領把守，平常百姓那裡有膽量去偷？我家大人，是我願恭敬他，遠甚兄長，喚一聲‘大人’，彆人看不過一窮酸小吏，這個事理我懂，可我就是要喚他大人，因我看他勤勤奮懇，職務再小，也毫不對付，又是俠義心腸，那日公子見我賣布，也實在是我不想當個吃閒飯的，補助家用罷了，我家三口，大人當差，我賣布，老夫人餵雞養鴨，都是本分人，現在，大人不知是替誰丟了命，那百萬斛米我們是冇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