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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從中興到冇落[第1頁/共2頁]

炎炎夏季,炙烤著大地,階柳庭花都已打了蔫兒。天井的芭蕉樹下,咿咿呀呀地又響起了胡琴聲,有人在那滿綴有緋紅石榴花的石榴樹下起著高腔吊嗓子:“勸君王喝酒聽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贏秦無道把江山破,豪傑四路起兵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頃刻,寬解喝酒寶帳坐。”

不消說,沈第宅的三少爺墨珺又在擺譜唱京戲,這出是梅蘭芳的《霸王彆姬》,他是新近京劇界的俊彥,都城的名伶。當初沈第宅還在鼎盛之際,過壽辰、慶佳宴,哪個唱京戲的名角冇請過,從譚鑫培到楊月樓,同光十三絕,沈第宅是一概兜收,當真是鮮花招錦之盛。

科舉到底是被廢了,沈師爺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他昏了疇昔,就此他病倒了,在病榻上,他哆顫抖嗦地唸叨著:“筠睿,你可得好好等著,總有一天老佛爺會幡然悔過,把科舉又提返來的。祖宗千年的文脈不能斷,這是端方。”

科舉拔除了,沈家三代單傳的獨苗落空了考取功名的忌諱,沈三叔一下子墮入了絕望。他已經年近廿齡,卻硬生生斷了進階的門路。“現現在,留洋返國的人,能夠考科舉了,一樣拿著翰林的頂子。”垂垂這一個說法在天津衛鼓吹開去。這確是真相,沈師爺也有耳聞了。風聲說,津南道的一個林家傻小子就走了這狗屎運,他家裡窮的叮噹響,因而去了不收束脩的洋書院,傳聞每月還供應銀錢用飯,這或許是洋鬼子的假把戲,把人欺詐了來,做他們的主子。冇多久義和團來的當口,沈師爺更是果斷了這一觀點,他捋著頷下的鬍子,但是義和團到底失利了,他的鬍子又癟了下去。沈師爺因擁戴義和團,落下了“永不敘用”的處罰,而他的兒子是爭氣的,轉眼沈家的氣運又返來了,坊間都說。林家的後生得了翰林的頂子,又有很多貴族之家爭相攀結,沈家倒成了門庭蕭瑟。這對於沈師爺是致命的傷害,如秋雨打殘荷的苦楚,一個風雨之夕,沈師爺死在了他家傳的紫檀木床榻上,臨走的遺言是要沈三叔精研經籍,這算是遺訓了。風吹開了窗戶,“哐啷哐啷”的窗子敲打著,沈家的窗子還是是積習的繁密木格子窗戶,背麵貼著窗紙,一戳就破。上海的第宅十有八九都已經換了大而敞亮的玻璃窗,落地清楚。風吹著床頭的火油燈呼呼直竄地尺來高,丫環阿香忙去把窗戶掩上,窗紙破了個洞,風到底還是灌了出去,又趕快拿物件抵住。

沈三叔的黴運卻並未好轉,不上兩年,他母親就病逝了,親戚也都斷交了。誰也不肯意帶累他,幸虧有個姐姐遠嫁滬上,多少會佈施一點,他好週轉,但是就這麼一向混了下去,他抽上了鴉片,又捧起了伶人。他對於戲的癡迷,是甘願餓著肚皮,也要票一出的程度,彆人背後給他起了個外號——“沈三癡”。

再過兩年是大比之年,哪知國運不濟,偏巧傳來動靜,說是太後老佛爺要廢了科舉。“這豈不是康梁一黨造的謠,前些年,維新黨要廢科舉,成果招致了天下大亂,連紫禁城都讓洋人住了小半年,現在重提此事,定是用心叵測。”沈師爺氣的鬍子一翹一翹,是戲台上演出的小醜,那雙瞪得滾眼的眼睛,是小醜臉上的白粉根柢。

沈家至此藏匿了。一個大師族,倘冇有功名,便斷了進項。沈家的銀子流水似的出去,再也不見嚴峻。十年間,田產是賣的賣,抵的抵,隻剩了我家隔壁的一幢洋房。這開初也不是他家的,宣統三年,天子倒了,沈家摒棄了沈師爺的遺訓,據賽諸葛的掐算,沈家的老宅是黑煞星擋道,要騰房挪屋,購置下一幢洋房,才氣轉運。實在不過是賽諸葛結合一名嫡親要敲沈家的竹杠,按例是五萬大洋的洋房,沈家愣是掏了七萬,為的就是這個風水——“廳房敞亮、繁華吉利,門前百竹,自有天佑。”賽諸葛說他尋遍了天津衛,就這幢鎮得住沈家的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