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滑稽列傳[第1頁/共5頁]

優旃者，秦倡侏儒也。善為笑言，然合於大道，秦始皇時，置酒而天雨，陛楯者皆沾寒。優旃見而哀之，謂之曰：“汝欲休乎？”陛楯者皆曰：“幸甚。”優旃曰：“我即呼汝，汝疾應曰諾。”居有頃，殿上上壽呼萬歲。優旃臨檻大喊曰：“陛楯郎！”郎曰：“諾。”優旃曰：“汝雖長，何益，幸雨立。我雖短也，幸休居。”於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

武帝時，大將軍衛青者，衛後兄也，封為長平侯。參軍擊匈奴，至餘吾水上而還，斬首捕虜，有功來歸，詔賜金千斤。將軍出宮門，齊人東郭先生以方士待詔公車，當道遮衛將軍車，拜見曰：“願白事。”將軍止車前，東郭先生旁車言曰：“王夫人新得幸於上，家貧。今將軍得金千斤，誠以其半賜王夫人之親，人主聞之必喜。此所謂奇策便計也。”衛將軍謝之曰：“先生幸告之以便計，請奉教。”於是衛將軍乃以五百金為王夫人之親壽。王夫人以聞武帝。帝曰：“大將軍不知為此。”問之安所受戰略，對曰：“受之待詔者東郭先生。”詔召東郭先生，拜覺得郡都尉。東郭先生久待詔公車，貧苦溫飽，衣敝，履不完。行雪中，履有上無下，足儘踐地。道中人笑之，東郭先生應之曰：“誰能實施雪中，令人視之，其上履也，其履下處乃似人足者乎？”及其拜為二千石，佩青緺出宮門，行謝仆人。故以是同官待詔者，等比祖道於京都外。繁華門路，立名當世。此所謂衣褐懷寶者也。當其貧苦時，人莫省視；至其貴也，乃爭附之。諺曰：“相馬失之瘦，相士失之貧。”其此之謂邪？

傳曰：“子產治鄭，民不能欺；子賤治單父，民不忍欺；西門豹治鄴，民不敢欺。”三子之才氣誰最賢哉？辨治者當能彆之。

孔子曰：“六蓺於治一也。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神化，春秋以義。”太史公曰：天道恢恢，豈不大哉！談言微中，亦能夠解紛。

厥後百餘年，楚有優孟。

建章宮後閤重櫟中有物出焉，其狀似麋。以聞，武帝往臨視之。問擺佈群臣習事通經術者，莫能知。詔東方朔視之。朔曰：“臣知之，願賜美酒粱飯大飧臣，臣乃言。”詔曰：“可。”已又曰：“某統統公田魚池蒲葦數頃，陛下以賜臣，臣朔乃言。”詔曰：“可。”於是朔乃肯言，曰：“所謂騶牙者也。遠方當來歸義，而騶牙先見。其齒前後若一，齊等無牙，故謂之騶牙。”厥後一歲所，匈奴混邪王果將十萬眾來降漢。乃複賜東方生財帛甚多。

淳於髡者，齊之贅婿也。長不滿七尺，風趣多辯，數使諸侯，何嘗屈辱。齊威王之時喜隱，好為淫樂長夜之飲，沈湎不治，委政卿大夫。百官荒亂，諸侯並侵，國且危亡，在於旦暮，擺佈莫敢諫。淳於髡說之以隱曰：“國中有大鳥，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鳴，王知此鳥何也？”王曰：“此鳥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於是乃朝諸縣令長七十二人，賞一人，誅一人，奮兵而出。諸侯振驚，皆還齊侵地。威行三十六年。語在田完世家中。

威王大說，置酒後宮，召髡賜之酒。問曰：“先生能飲多少而醉？”對曰：“臣飲一鬥亦醉，一石亦醉。”威王曰：“先生飲一鬥而醉，惡能飲一石哉！其說可得聞乎？”髡曰：“賜酒大王之前，法律在傍，禦史在後，髡驚駭俯伏而飲，不過一鬥徑醉矣。若親有嚴客，髡帣韝鞠月巹，待酒於前，時賜餘瀝，奉觴上壽，數起，飲不過二鬥徑醉矣。若朋友交遊，久不相見，卒然相睹，歡然道故，私交相語，飲可五六鬥徑醉矣。若乃州閭之會，男女雜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壺，相引為曹，握手無罰，目眙不由，前有墮珥，後有遺簪，髡竊樂此，飲可八鬥而醉二參。日暮酒闌，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叉，杯盤狼籍，堂上燭滅，仆人留髡而送客，羅襦襟解，微聞芳澤，當此之時，髡心最歡，能飲一石。故曰酒極則亂，樂極則悲；萬事儘然，言不成極，極之而衰。”以諷諫焉。齊王曰：“善。”乃罷長夜之飲，以髡為諸侯主客。宗室置酒，髡嘗在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