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江之魚[第1頁/共4頁]

“少年”邊彈邊唱，身著時髦的絲綢衣裳，看起來像個紈絝後輩，但是嗓音稚嫩清澈，彷彿是少女的聲音。裴尚食狐疑她是樂伎，但一曲奏罷，舫中女子集合誇獎，那女人笑著展臂相迎，左擁右抱，並喚侍兒打賞，看起來倒像是尋芳的恩客。

“不成。”沈瀚聞言反對，“太子日前不佳，纔將平寧，切不成於此時食用生冷之物。鱸魚鱠不宜腸胃，多食又易生虛火，更不成食。”

蒖蒖雙目一亮：“正巧，禦廚新入一些鬆江鱸魚，我去取一尾來斫鱠。”

安淑皇後穆氏是皇太子及諸皇子生母，已去世多年。

蒖蒖稱均已備好。裴尚食又問：“太子剋日可還康寧？”

裴尚食隨即沉默，吳蒖蒖卻不放棄，鍥而不捨地詰問：“那麼，可有甚麼是殿下想咀嚼的？”

裴尚食在廚房候她已久，知她必然會來。

太子但笑不語。沈瀚見狀，朝太子一揖，道：“太子克己複禮，一貫為諸皇子榜樣，豈會為外物所惑！”又轉而對趙皚，“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本日東宮典膳為太子侍宴，二大王幾次顧之，又聆聽典膳之言，開口擁戴，且直呼典膳閨名，實乃非禮之舉。”

“這……”沈瀚蹙眉道，“一派胡言！”還在想如何駁斥蒖蒖之言，卻聽二皇子趙皚從旁笑道：“蒖蒖所言一定全無事理。大哥年來所食皆溫補之物，隻怕有溫補過量之虞。若現下略以生冷之物去長年溫補之弊，一定不好。”

她揮了揮手，讓蒖蒖帶著鱸魚鱠拜彆。

他此時肥胖孱羸，膚色細白若冰雪，端坐著有玉山將傾之姿，但是腔調安靜和順，令人聞之如沐東風。

裴尚食歎道：“太子孝敬，每逢生辰，彆人總忙著慶生，他卻老是暗自心傷，記念母親。”

他雙手作勢捂住雙眼，但是指縫間逸出的目光仍跟著他粉飾不住的笑意飄向吳蒖蒖。

宮中位尊者進膳，必須尚食司膳渾家先嚐，意在辨味試毒。裴尚食核閱鱸魚鱠，卻不動銀箸。少頃，蒖蒖輕問：“能夠麼？”

裴尚食點了點頭。多年來她早已練就一雙靈敏的眼，一觀食品的製作過程便能猜出它們綻放在舌尖會是甚麼味道。

驟雨暫歇，窗紗逐步映出亮色，想必又將重現一番清風拂軫、明月當軒的氣象。裴尚食朦昏黃朧地睡去。

淩鳳仙身子在微微顫抖，麵上有難以粉飾的錯愕：“不成了，怕是……不成了……”

她情願一遍遍回想蒖蒖當年的模樣，那像一束照亮心底深處的光，令她想起很多舊事。

蒖蒖點頭：“是的，這恰是他想起鱸魚鱠的啟事。”

西湖邊酒樓甚多，不乏好菜名點，偶然天子會讓裴尚食出宮，采辦一些官方食品送回宮中。那日裴尚食前去湖畔荇雲樓采辦幾種點心，店東認得她，曉得是宮中來的內夫人，當即請她入樓上雅閣，奉茶請她略加等候。

在蒖蒖需求自報任職之處時，同一批的渾家非常嚴峻，幾位從小善於宮中的女人乾脆徑直去找她，為首的渾家唐璃氣勢洶洶地問：“說，皇太子、二大王和三大王，你選哪個？”

沈瀚一聲感喟：“二大王年逾弱冠，也該明理髮憤了，不管為美食或美色縱情率性，皆不成取。”頓了頓，又語重心長隧道，“為豪情放棄統統，那是我十七八歲纔會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