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入圍金獎[第1頁/共3頁]
未幾,馬落一大殿階下,宏敞如王者居。殿外二井,左扁曰:“天國”,右扁曰“天國”。蔣望天國上軒軒大明,天國則黑深不成測。所隨隸亦不複見。殿旁小屋有老嫗擁鑊炊火,問:“何所煮?”曰:“煮惡人。”開鍋蓋視之,果皆人頭。天國井邊有人,衣藍縷,自往投入。嫗曰:“此王爺將囚寄獄也。”蔣問:“此非人間乎?”曰:“何必問!見此風景,亦可知矣。”蔣問:“我欲一見王爺可乎?”曰:“王請君來,天然訪問,何必性急?君欲先窺之亦可。”因取一高足幾登蔣。蔣從殿隙窺王:王年三十餘,清臒微須,冕旒盛服,執笏北向。嫗曰:“此上玉帝表也。”
蔣太史
嗣後,椒猴子不複來請,壽八十餘,卒。常笑謂夫人曰:“毋為吾女兒纏足,恐害李後主在陰司又多織一雙屨也。”
杭州陸梯霞先生,德行粹然,畢生不二色。人或以戲旦□□勸酒,先生無喜無慍,隨便應酬。有犯小罪求關說者,先生唯唯。當事者重先生,所言無不聽。或訾先生自貶風骨,先生笑曰:“見米飯落地,拾置幾上心才安,何必然自家吃耶?凡人故意立風骨,便是私心。吾嘗奉教於湯潛庵中丞矣。中丞撫蘇時,姑蘇多娼妓,中丞但有規勸,從無禁捉。語屬吏曰:‘人間之有娼優,猶人間之有僧尼也。僧尼欺人以求食,娼妓媚人以求食,皆非先國法。但是歐公《本論》一篇既不能行,則溫飽怨曠之民作何安設?今之虐娼優者,猶北魏之滅沙門毀佛像也,徒為胥吏生財。不揣其本而齊其末,吾不為也。’
李敏達公扶乩
呂道人驅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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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下四鼓,沉甜睡去,不覺又到冥間。殿宇恰非前處,殿下設五坐位,案積如山,四座有人,專空第五座。一吏指告曰:“此公座也。”蔣隨行至第三座視之,本房教員馮靜山先生也,急前拱揖。馮披羊皮袍,卸眼鏡欣然曰:“足下來好好,好。其間簿書忙極,非足下助我不成。”蔣曰:“教員亦為此言乎?弟子母老子幼,彆人不知,教員深知,如何能來?”馮慘淡曰:“聽足下言,觸起我生前苦衷矣。我雖無父母,而妻少子幼,亦非可來之人。現在陽間老婆,不知作何風景?”言且泣涕如雨下。少頃,取巾拭淚曰:“事已如此,不必多言。保奏汝者,常州老劉也,本屬好笑,汝速歸摒擋身後事。本日已十五,到二旬日是汝上任日也。”拱手道彆而醒,窗外雞已鳴,太夫人亦已聞知,抱持哭矣。
一日者,先生夢皂隸持帖相請,上書“年家眷弟楊繼盛拜”。先生笑曰:“吾正想見椒猴子。”遂行至一所,宮殿巍然;椒猴子烏紗紅袍,下階迎曰:“繼盛蒙玉帝旨,任滿將升,此坐需公。”先生辭曰:“我活著間不屑為陽官,故隱居不仕,今安能為陽間官乎?”椒山笑曰:“先生真高人,薄城隍而不為!”語未畢,有判官向椒山私語。椒山曰:“此案難判,須奏玉帝再定。”先生問:“何案?”曰:“南唐李後主纏足案也。後主宿世本嵩山淨明和尚,回身為江北國主。宮中行樂,以帛裹其妃窈娘足為新月之形,不過一時偶戲。不料因循成風,世上爭為弓鞋小腳,將父母屍體矯揉穿鑿,乃至量大校小,婆怒其媳,夫憎其婦,男女相貽,恣為淫褻。不但小女兒受無量苦,且有婦報酬此事吊頸服鹵者。上帝惡後主作俑,故令其生前受宋太宗牽機藥之毒,足欲前,頭欲後,比女子纏足更苦,苦儘方薨。近已七百年,懺悔滿,將還嵩山修道矣。不料又稀有十萬無足婦人馳驅天門喊冤,雲:‘張獻忠破四川時,截我等足堆為一山,以足之至小者為山尖,雖我等劫數該死,然何故出乖露醜一至於此!難道李王纏足作俑之罪?求上帝嚴罰李王,我輩目才瞑。’上帝惻然,傳諭四海都城隍議罪。文到我處,我判:‘孽由獻忠,李後主不能預知,難引重典。請罰李王在冥中織屨一百萬,償諸無足婦人,數滿才許還嵩山。’奏草雖定,尚未與諸城隍會稿,先生覺得何如?”先生曰:“風俗難醫,愚民有焚其父母屍覺得孝者,便有痛其女子之足覺得慈者,事同一例也。”椒猴子大笑。先生辭出,醒竟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