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網 - 曆史軍事 - 烏夜啼 - 第58章 紫衣

第58章 紫衣[第1頁/共3頁]

他從未想過,這平生還能與故交相逢,他原覺得,他的故交不至鬼域不相見。

血還在地板上伸展,屍首已遠遠拖走。哪來甚麼過往浮沉,唯剩下煙消雲散。

陸焉像是被周紫衣的感慨觸了心,舊事一幕幕,歡樂與血腥十足襲上心頭,愛與恨交叉,甜與苦倒灌,一顆心被擰成千萬股,五臟六腑都疼。

他靴底沾了血汙,再上前一步,本來乾淨的方磚上又多數個血印。陸焉風俗性地翻折袖口,眸子子盯著鸞鳳袖釦,狀似偶然普通問道:“你姓誰名誰家住那邊?”

“你覺得呢?”

“嗯——你辦事夙來妥當。”

話到此處,周紫衣臉上方纔牽引出的點點笑意就被這一問打散了,僵在嘴角,帶了幾分焦灼,回道:“那是妾身這輩子過得最好的日子,如何能忘呢?日日回想著才氣撐住,才氣想起來本身原是小我,不是誰家犁地的牲口,磨磨拉車的牲口。”

轉過來,燈影以後。

陸焉換了紅筆硃批,駁了吏部侍郎請辭回籍的摺子,行雲流水似的筆法,留“卿國之棟梁,不允”,旁的再冇有了,簡樸利落。

陸焉回身坐於椅上,手肘撐著桌麵,掌心虛扶鄙人頜唇邊,目光落在案幾上冒著青煙的獸足弦紋龍泉香爐上,沉默中皺眉沉思。

他握住她,如同握住一個疇昔,一個暖和誇姣的回想。再一使力將她帶起來,一頭殺人妖魔的和順,怎不令人動容?她的確要熱淚盈眶。

徹夜熱烈不凡的東淮居,現現在人去樓空,寥寥淒清。不是離情的愁苦,而是殺人的痛快。

“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他語氣平平,但已比先前質疑和緩很多。

合上奏章,陸焉問:“郡主呢?”

陸焉道:“若當即殺了,白蓮教那方必然跳腳,真鬨個你死我活,對你我一定無益。餘九蓮那廝雖癡頑之極,但有一句話所言非虛,若真是承平亂世,朝廷留我等何用?且看著,留她,殺餘九蓮,白蓮教才氣放心等死。”

周紫衣已然安靜,回聲道:“是呢,小時候母舅常說妾身字寫得好,乾元二年妾身生辰那日同母舅一併寫了一闕詞,上半闋是妾身寫的‘翦勝迎春後,微風入律頻催。前回下葉飛霜處,紅綻一枝梅。’下半闋是母舅提字,‘正遇時調玉燭,須添酒滿金盃。尋芳朋友休閒過,排日有花開。’妾身歡樂得很,便裱起來掛在房中,難不成現在還留著?可真是…………”

安東立在一旁不敢打攪,待陸焉問:“西山彆院如何?”馬上打起精力來,寂然道:“統統安好,服侍的下人上月來回,乾爺爺身子骨結實,現在吃了藥,還能在院子裡散一個來回。”

陸焉低聲自語,“好?好也一定。”

他問:“茹月樓裡有你一幅字?”

她的目光落在他掌心,對於麵前突如其來的轉折彷徨無措,抬一抬眉,偷眼瞧了瞧麵龐沉鬱的陸焉,再看他伸出的手,每一個指甲蓋都修得整齊潔淨,除了徹夜的血,丁點汙漬也無。這是個極其自大,極其冷酷的人,凡是他情願碰一碰,都是極大尊榮。

“可貴——”陸焉接道,“小時候的事情你倒是記得很清楚。”

筆墨未停,低著頭問道:“人如何樣了?”

目睹了天國修羅場的周紫衣,按捺不住周身顫抖,跌跌撞撞向後退,不慎腳踝勾住桌腳,有力地跌坐在地,再仰起臉來,淚水因驚駭傾倒四溢,原就如垂柳曼妙的美人,現在更添三份嬌柔,是夏季裡枝頭瑟瑟顫栗的一簇花,膽小地迎著風霜,待君顧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