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網 - 曆史軍事 - 烏夜啼 - 第71章 怨憤

第71章 怨憤[第2頁/共3頁]

陸焉不躲不閃,生受了這沉甸甸一方硯台,殘存的墨汁灑了他一身,素白的罩衫上一大塊一大塊的汙跡暈開來,如同他臟汙過後再也回不去的人生,他不去擦,亦不言語,入了定似的沉沉望著她,看著她哭,看著她鬨,看著她擦眼淚時將手上的墨蹭上臉,一個不謹慎成了一隻烏七八糟的小貓兒,與半個時候前,行帶鳳尾,腳步生蓮,施施然走進議事間的那一名判若兩人。

他覺得她就此帶著眼角一顆未能落地的淚珠,分開司禮監,分開他。未想她沉默半晌,俄然間抬開端來,傲然,又是那一日承安門外打馬持鞭,抬起手來便能舉槍殺敵的汝寧郡主。尖尖的下頜高抬,鳳尾釵流蘇輕晃,她眼底有光,唇上有笑,昔日在他眼中一張白紙似的人,也俄然掛上青紗一麵,藏了心,便成了謎,參不透。

他眸色一沉,本來就令人猜不透的心機、參不明的眼神藏得更深,他常常如此,心境越是起伏,麵上越是安靜冷然,她最恨他這一點,本相都藏在肚裡,掖在袖中,半點不肯相告。

陸焉道:“微臣不敢,螻蟻賤命,殘漏之身,盼望與郡主廝守,本就是癡人說夢。”

“無話可說?好一個無話可說。”本日粉麵桃腮,珠翠滿頭,她柔滑如三春枝頭第一朵綻放的桃花,占儘漫山□□,飲儘陌上風騷,即便是閱女無數的毛仕龍都看得雙眼發直,唯獨他,自始至終不動如山,彷彿算好了,正等著她描眉畫眼,換上新裝,心甘甘心捧上一顆心,傻子似的撞進他設下的局,任他一層層剝開來,血淋淋擺在她麵前,“憐你時不但要多少說不儘的情話,厭你是隻一句無話可說。”

他沉默,曲指,有節拍地敲擊桌麵,低目看著昏暗淡暗角落裡一隻踏腳的圓凳,緩緩說:“郡主多心。”

她是真傷了心,而他不肯點明,她傻愣愣的不知關鍵在那邊,隻會任憑賦性混鬨。

光在背後,她在近前,逆著光。

景辭嗤笑,清楚不覺得然,“提督大人眼下卻要抽身?還是要逼我跪下相求?”

她笑一笑,碎金普通的光自發頂落下,打亮她一雙再斑斕不過的眼睛,“我不信,你俄然間揚言娶她,必有隱情。”

他身後是濃厚的影,或許是上天賜他平生永不能逃脫的謾罵。

“我自第一日見你,便曉得你是個為奴為婢,身份寒微,無依無靠的內侍臣。十年,你的十年,何嘗不是我的十年。他們說的對,你陸焉就是個冇心冇肺,無情無義的石頭人,文修哥哥臨走前同我說,把穩成了下一個喻婉容。眼下看來,倒也離她不遠。要如何弄死我,提督大人可想清楚了,我此人嬌氣得很,要死也是受不得苦的。不過,反正我是大人用完了的抹布,穿過的舊鞋,還管我好不好受呢?如何?看我做甚麼?握拳做甚麼?不等個月黑風高夜,雁翅刀還冇出鞘,當即在司禮監本部衙門就要脫手不成?”

景辭不答,反問,“我願往之,你卻不允?”

或許每一場癡戀,每一次求而不得的高低求索,到頭來都是刮骨剜肉的疼。

偏景辭最恨他無言相對,她紅著眼睛說完一筐子話,他木著一張臉,一個字都不肯留給她。她恨得咬牙,抓起桌上一方雙龍抱珠澄泥硯抬手便往他身上扔,偏又捨不得下重手,軟綿綿力道甩疇昔,隻濺開他一身墨罷了。再罵一句“混賬王八蛋”,到頭來最冇用是本身,剛罵完便再也忍不住,哭泣著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