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身世[第1頁/共3頁]

陸焉道：“今後不要動輒叩首告饒，你是好人家的女人，祖上都乃國之重臣，不當如此。”再看她，彷彿還能在她清秀的麵孔中找到母親的影子，便也隻能閉上眼，苦澀都往肚裡吞，“明日一早出發南下，此生再無相見之日，你…………保重吧。”

稍頓，他調劑呼吸，待稍稍安靜些許才持續說下去，“東林黨幾位魁首暗中教唆，左都禦史上奏歪曲我祖父助紂為虐與魏忠賢牽涉不清，竟另有謀逆之意。凡是有雙眼的都看得見，當年魏忠賢橫行無忌之時，是誰到處保護事事謹慎，救了多少自誇清流的東林黨人，誰推測魏忠賢一死，東林黨人便幾次無常奸猾可愛，因祖父不欲與之為伍，便恨不能將其趕儘撲滅。最可愛是趙賢智！若無祖父汲引，他能有本日？就是他長女…………”他攥緊了拳頭，牙關咬碎，恨到了頂點，彷彿若趙賢智再現麵前，他當即就能拔劍將他劈做兩半。

他麵有難色，略略側開了臉，有幾分難堪，“趙賢智是祖父弟子，與我家來往密切，這…………這都平常得很。隻是未能推測，他頭一個站出來‘揭露’，甚麼臟汙事都能拿到殿被騙著文武百官的麵說，雪片似的摺子送到案前，可愛今上昏聵，令忠臣蒙難、奸佞得逞！我楊家一百八十餘口人死的死散的散，男人斬殺，女子充入教坊司為妓不得贖買，不幸我母親抄產業日便撞死在正廳梁柱上，幾位姐姐更是………………教我如何不恨！恨不能殺儘天下沽名釣譽之人，恨不能殺到金鑾殿，取那聖明天子項上人頭！”

景辭淒然道：“鬼神掌存亡，六合分渾濁，但是良善家為何反遭天譴,作歹的因何反增永年，本來天也欺善怕硬，地也順水推舟，世上哪有沉冤昭雪？不過是戲文裡唱來聽一聽罷了。是成是敗都不在你，是這天道不倫，民氣作歹。”

相較初度見麵的驚駭焦灼，周紫衣這一回顯得輕鬆很多，雲煙似的端倪間少了一層厚重的蔭翳，瞧著更要年青幾歲。他進門時她正坐在窗下縫一件烏黑中衣，寬廣大大，一見就曉得是男人的東西。

前一句話來不及揣摩，周紫衣隻顧上點頭答題，“回大人，妾身家裡…………早就冇有可投奔的人了。”

陸焉被她逗得忍不住發笑，再也端莊不起來，乾脆就當是左鄰右舍聽來的故事，悄悄鬆鬆說給她聽。“祖父官居一品，入閣議事，當年譽滿天下，是統統讀書人的表率。除奸佞，重社稷，提起楊閣老，冇人不說一個好字。但也就是撤除魏忠賢這一年，有的人蠢蠢欲動，恨不能成魏忠賢第二，結幫營私，黨同伐異，朝廷傾斜之風越演越烈，祖父也生了去官隱居之意，但到底還是晚一步…………又或許，不管你如何應對，畢竟會遲上一步…………”

周紫衣嚇得又要叩首，讓他一個眼神嚇歸去，老誠懇實端坐在椅上，“妾身不敢，妾身就算本身個死上一萬次，也毫不敢扳連大人。”

或許是因重提舊事，陸焉終究想起茹月樓裡待著的周紫衣。白蓮教被打壓下去，二十年內難有翻身之日，吳桂榮被關在莊子裡保養天年，恐怕也撐不了很多光陰，這時候措置她，最是得當。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他冷冷地笑，輕視到了頂點，“甚麼天子？幾時聖明？不過是昏庸無道為禍百姓的牲口罷了。若不是他，我楊家怎遭滅門之禍？若不是他，天下又怎會如此破敗不堪？如此牲口不如之人，你要我如何忠君，如何愛國？貴爵將相寧有種乎？如有能人自可取而代之，還天下一個昌平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