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如夏花,死如秋葉[第1頁/共11頁]
但是,半夜枕上,聽到內裡甚麼處所的爆仗聲,我內心不由一震:又過年了。彷彿在古井中投下了一塊小石頭。明天淩晨起來,心中頓豐年意,我要提筆寫除夕試筆了。
一談到滅亡,冇有人不討厭的。我固然還不曉得,滅亡究竟是甚麼模樣,我也並不喜好它。
中國人是講究實際的民族。人平生中,實際的東西是很多的。此中最凸起的一個東西就是滅亡。人們都討厭它,但是卻無能為力。
至於如何回想餬口,起首必須指出:這是古今中外一個常見的征象。一小我,不管活很多長多短,平生中總不免有甚麼難以健忘的事情。這倒不必然都是喜慶的事情,比如洞房花燭夜、金榜落款時之類。這當然令人畢生難忘。反過來,像夜走麥城如許的事,如果關羽能夠活下來,他也不會健忘的。
但是,一過中年,人生之車彷彿是從高坡上滑下,光陰流逝得像電光普通。它不饒人,不體味人的表情,愣是疾走不已。一轉眼間,“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滑過了花甲,滑過了古稀,少數榮幸者或者甚麼者,滑到了耄耋之年。人到了這個境地,對光陰的流逝更加敏感。年青的時候考慮題目是以年計,以月計。到了此時,是以日計,以小時計了。
我是不是也在做著春季的夢呢?我想,是的。我現在也處在酷寒中,我也夢著春季的到來。我信賴英國墨客雪萊的兩句話:“既然夏季已經到了,春季還會遠嗎?”我夢著樓前的白楊重新長出了稠密的綠葉,我夢著水池裡的荷花重新冒出了淡綠的大葉子,我夢著春季又回到了大地上。
1987年除夕試筆
我現在集合精力考慮的一個題目是:如何製止“當時隻道是平常”的這類難堪環境。“當時”是指疇昔的某一個時候。“現在”,過一些時候也會成為“當時”的。如許一來,我們就會永久有如許的哀歎。我以為,我們必須處置實上,也能夠說是從實際上考查和瞭解這個題目。我想談兩個題目:第一個是如何餬口;第二個是如何回想餬口。
在這裡,我想,我必須講幾句關於趙樸老的話。不是先容樸老這小我。“天下那個不識君”,樸老是用不著先容的。我想講的是樸老的“特異服從”。很多人都曉得,樸老平生茹素,不近女色,他有特異服從,是理所當然的。他是虔誠的佛教徒,平生不妄言。他說我會笑著走,我是堅信不疑的。
在如許的表情的指導下,我想得很多很多,我想到了很多的人。起首是想到了老朋友。清華期間的老朋友胡喬木,比來幾年曾幾次對我說,他想要看一看年青時候的老朋友。他說:“見一麵少一麵了!”初聽時,我還感覺他過於感慨,厥後逐步咀嚼出他這一句話的分量。可惜他前年就分開了我們,走了。客歲我用實際施動呼應了他的話,我聘請了六七位有五六十年友情的老友聚了一次。大師都白髮蒼蒼了,但都興會淋漓。我以為本身乾了一件功德。我那裡會想到,插手集會的吳組緗現已病臥病院中。我聽了心中一陣顫抖。本年除夕,我用心默禱,祝他早日病癒,插手我本年籌辦的集會。冇有插手集會的老友另有幾位。我都一一想到了,我在這裡也為他們的安康長命禱祝。
2000年10月7日淩晨一揮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