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九[第1頁/共5頁]

馮道為宰相曆數朝，當漢隱帝時，著長樂老自敘，雲：“餘先自燕亡歸河東，事莊宗、明宗、湣帝、清泰帝、晉高祖、少帝、契丹主、漢高祖、今上，三世贈至徒弟，階自將仕郎至開府儀同三司，職自幽州巡官至武勝軍節度使，官自試大理評事至兼中書令，正官自中書舍人至戎太傅、漢太師，爵自建國男至齊國公。孝於家，忠於國，口無不道之言，門無不義之貨，下不欺於地，中不欺於人，上不欺於天。其不敷者。不能為大君致一統、定八方，誠有愧於曆官，何故答乾坤之施？老而自樂，何樂如之？”道此文載於範質五代通錄。歐陽公、司馬溫公嘗詆誚之，覺得無廉恥矣。王溥自周太祖之末為相，至國朝乾德二年罷，嘗作自問詩，述其踐曆。其序雲：“予年二十有五，舉進士甲科，從周祖征河中，改太常丞，登朝時同年生尚未釋褐，不日作相。在廊廟凡十有一年，曆事四朝，去春恩製改太子太保。每思菲陋，當此榮遇，十五年間遂躋極品。儒者之幸，殆無以過。今行年四十三歲，自朝請之暇，但宴居讀佛書，歌頌承平，因作自問詩十五章，以誌本末。”此序見三朝史本傳，而詩不傳，頗與長樂敘相類，亦可議也。

唐憲宗元和二年，製君臣事蹟。上以天下無事，留意典墳，每覽前代興亡得失之事，皆三複其言。遂采尚書、春秋後傳、史記、漢書、三國誌、晏子春秋、吳越春秋、新序、說苑等書君臣行事可為龜鑒者，整合十四篇，便宜其序，寫於屏風，列之禦座之右，書屏風六扇於中，宣示宰臣。李藩等皆進表稱賀，白居易翰林製詔有批李夷簡及百寮嚴綬等賀表，其略雲：“取而作鑒，書覺得屏。與其散在圖書，心存而景慕，不若列之繪素，目睹而躬行，庶將為後事之師，不獨觀前人之象。”又雲：“森然在目，如見其人。論列是非，既庶幾為坐隅之戒；闡揚獻納，亦足以開臣下之心。”居易代言，可謂詳確。又以見唐世人主作一事而中外至於表賀，又答詔勤渠如此，亦幾於叢脞矣。憲宗此書，有辨邪正、去奢泰兩篇，而末年用皇甫鎛而去裴度，荒於遊宴，死於宦侍之手，屏風本意，果安在哉？

射佃逃田

亡友葉黯晦叔，嘗除敕令所刪定官。紹興十九年，為福建帥屬，予嘗因春補諸生，白於府主，邀與同考校，鎖宿貢院兩旬。予作長句雲：“沉沉廣廈清如水，市聲人聲不到耳。一閒旬日豈天賜？忸捏紛繁白袍子。相逢更得金美女，久矣眼中無此士。連床夜語不成寐，常常雞聲忽驚起。是中差樂真難名，昔者相過安得此？但憐時節不相謀，正墮腐敗寒食裡。梨花已空海棠謝，外間物色知餘幾。隻恐雨風摧折之，負此一春吾過矣。謝公尋山飽閒暇，應笑冬烘黏故紙。錦囊得句應已多，萬一相思頻寄似。”時謝景思為參議官，故卒章簡之。晦叔和篇雲：“文章萬言抵杯水，世上浮名徒爾耳。我常自笑平生癡，那更將癡笑群子。大屋沉沉餘百年，到今所閱知幾士？看渠得失自偶爾，其間悲喜從何起？君聞我言亦大笑，為說萬事總如此。[缺兩句。]急須了結公家事，門外不知春有幾。[缺三句。]飛雨時聞打窗紙。他年萬一複相從，一定安閒本日似。”其語意超新，惜不能儘憶。又嘗雲：“五十六言，大略多引韻起，若以側句入，尤峻健。如老杜‘幽棲地僻顛末少，老病人扶再拜難’是也。然此猶是作對，若以散句起又佳。如‘苦憶荊州醉司馬，謫官樽俎定常開’是也。”故予自福倅滿歸，晦叔以二詩送彆，正用此體。一章雲：“一門伯仲知誰似？四海文章正數君。何事與予如舊識，由來於世兩相聞。閒官各喜工夫剩，勝地空多物色分。忽複翩然今後去，便應竄改上青雲。”二章雲：“此地相從驚歲晚，登臨況是客歸時。卻將襟抱向誰可？正爾艱钜惟子知。情到中年事情惡，彆於生世易為悲。梅花儘醉清江上，黯澹西風凍雨垂。”可謂奇作。然相彆不兩年即來世，每誦味其語，輒為淒然。因刻所作容齋記，嘗識於末。(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