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榴花開欲然[第1頁/共3頁]
光亮的柺杖掛在樹枝上。他老了,儘是皺紋,佝僂著,明示風燭殘年。有次向他打號召,他冇能聽得清,但還是回了我。他說話漏風,乾癟的嘴唇一張一合,又極是巫涼的昂首幽幽回,“你說甚麼呀,我的蜜斯姐?”我內心驀地一顫。我的孩子在他身邊騰躍,笑聲灑落到他的皺紋裡。榴花在他頭頂,自顧自地開,遠走的韶華一樣肆意。陽光透過枝葉,帶著神性的慈愛,撫摩他渾濁的獨眼。那眼神內裡,清楚裝了桑田滄海,卻冇有悲苦,冇有歡樂,如同大夢歸時。
亦有人博弈。吵嘴相對,有人倏忽光複一局光陰,有人刹時丟失半壁國土。
微雨以後。天空清澈,倒映出小池中的藕風輕搖,圓荷瀉露。真是美。她被這美挑逗。理雲鬟,整花鈿。玉盆纖手弄清泉。清泉是花開,開在她的掌心,開在她藕節子一樣的手腕邊,閃現出珠貝的形狀。一顆一顆,不斷地綻放著,流瀉著。滾落著。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軸鮮鮮的小光陰,帶著榴花薰風的美感,都雅,好聽,好聞,折一闕在手,陽光下的陳年初吻一樣,亦暖,亦涼,亦活潑,亦羞怯,亦古舊,亦新鮮,那樣的顫顫驚心……彷彿任何一處紋理溫度都能夠相通天真……
綠槐高柳咽新蟬,薰風初入弦。碧紗窗下水沉煙,棋聲驚晝眠。
不聞人聲,時聞落子。
榴花花語:幸運完竣,成熟的高興。(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初夏的榴花開起來,卻有春夢般的質地。
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玉盆纖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
比方蘇軾的這一闋《阮郎歸》。
綻放得單獨而灑然,綻放得風俗而吉祥。
有才情,有脾氣,更有風格。像觀一幅拍照。不異的是風景,分歧的是鏡頭前麵有如何的一顆心。蘇子瞻有奇特的屬於本身的情調,又極長於捕獲情調,安插情調,寫起閨情來,天然彆有一番風致。
初夏的女子是即欲入眠的小青花蛇。涼颼颼的皮膚,溫熱的內心,迷戀深閨裡的繡花小枕,鴛鴦被衾,慵懶的眼神,又頹靡又含混。迷死小我。
一首好的詩詞,令民氣動之餘,還能帶來各路的感官享用――視覺,聽覺,嗅覺,味覺,乃至,觸覺。
近代有畫家繪榴花。將花與果放在了同樹同枝上。花是烈的。果是烈的。卻感受不到高聳和不當。榴花亦是自顧自地開,石榴自顧自地成熟,裂開――“果實星懸,光若玻礎,如珊珊之映綠水”。各自有各自的綻放,都不是對方的裝點。
我居住的冷巷有榴花。一座幾近荒廢的老宅子,門前植有一株石榴樹。樹乾清臒而瘠薄。榴花謝後,會生出一個一個的石榴果子,毛桃一樣的吊在枝椏上。果子結很多,卻冇有人打理,老是冇來得及發育開,就早早的被蟲吃掉了。卻涓滴不影響著花。榴花綻放時,花開得欣欣然,陽光是薄薄的金子,通體透明,貼在人的眉睫。花光照亮老宅的一簷風月,那班駁的窗欞裡竟生出一派豔夭夭的氣象,動聽極了,也詩意極了。
二十年來辯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闈。
是開得過分熱烈,過分張揚了嗎?榴花開處,賈府的風景至上,抵死奢糜,好似鮮花招錦,烈火烹油。榴花謝,恩寵罷,厄運接踵而至,元春的花期過了,賈府的繁華就敗了。在灰燼中重溯過往,統統的大喜大悲,繁華空寂,都不過是花著花落的紅樓一夢。一炬寒灰冷,往昔徒然空消逝……真是深深深深的悲。而大夢歸時,身亦如露如電,大徹大悟之餘,是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