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1頁/共4頁]
中年樂工寬袖對襟的菸灰鶴氅裡頭一件皂色皮襖,領口的貉子風毛微微漾動。他這回不操琴,一管竹笛橫在手中,很有些仙氣。這笛音彷彿也與他的打扮一樣,嫋嫋若煙,輕靈如風。唱曲的少年則是一襲月白直綴,身形更顯薄弱,但一開口便勝玉樹瓊花。
多鐸忽覺頭皮一緊,三步並作兩步就出了正房,也未曾返來與她一起用晚餐,被拉著去博洛府裡喝酒聽曲去了。半夜回家,怕吵著錢昭,便歇在了佟氏屋裡。
泰良回道:“是,攝政王也來了,都在院外。”
“是。”英額爾岱應了,又問,“隻是這錢息?”
比來多鐸早出晚歸,錢昭睡得早,因此會麵也少了,本日一見,發覺非常馳念,因在人前也不好過分密切,隻能握住她的手,附耳輕聲說:“今晚不出門了,我倆說說話。”
“可有說因何而起?”多爾袞接過茶盞,眯眼望著他問。
靜下心來,倒是把錯的兩道演算完了。隻是最後一題,抓耳搔腮,塗了又塗,還是算不出個以是然來。
錢昭感喟,心想兆億之數公然還是太難了些,便道:“計第三十二日無誤,便算你對了。”
多鐸回府時,遠遠便聽著主院歌聲,走到垂花門下,便不再往裡去,靠著門柱靜聽起來。同來的多爾袞與英額爾岱本不籌算進內院,但多鐸既然領著往裡走,便不客氣了。現在倒是一個個在院外大眼瞪小眼,到底有些難堪。多鐸堵著門,還能瞥見裡頭,他二人就隻能在牆根聽著隨風而至的歌聲。
多鐸嘿嘿笑道:“馬失前蹄。”
隻能跳大神的多鐸神采越來越丟臉,坐直了肅容道:“你等等,我重做。”
英額爾岱早已不耐煩,催促道:“福晉還請說說如何因銀而敗!”
錢昭在房中等他用飯,不料卻等來這麼個答覆,天然有些憤怒,但她慣於得意其樂,過後便丟開了。
多鐸扯著他問:“哎,你去找他做甚麼?”
大雪初晴,婉轉的鴿哨聲迴盪在燕京上空,夏季的陽光穿透淡薄的雲層給覆蓋琉璃瓦的積雪鍍了一層淡金。
“昭昭,你今次出的題也忒簡樸。”多鐸往鋪著氈子的羅漢床上一坐,斜靠著迎枕道。
嚴鳳餘一頓,低頭答道:“彷彿是因為豫親王一向同房……”
多爾袞道:“這乾人倒是快手。你明兒擬一道諭旨,禁八旗放貸,魚肉小民。”
一曲既畢,倒是格佛赫先鼓掌喝采道:“雖不懂詞,但端的好聽呢!”
英額爾岱道:“回王上,隻第一道主子另有些眉目,剩下的全然不知所雲。”
錢昭笑道:“既然愛聽,今後再叫他們出去便是。”說著叮嚀盧桂甫看賞。這時卻見泰良急倉促進屋裡來,便問,“王爺返來了?”
格佛赫見機地當即告彆,二格格本想跟父親請個安說幾句家常話,可還是有些怕見那位伯父,也倉促去了。
錢昭回道:“條鞭法始於嘉靖年,看戶部存檔,張居正死去多年以後朝廷還予推行,如何也怪不到他頭上去。此法並非不好,初誌一為國朝增稅簡政,二為小民解勞役僉派之苦。隻是抱負高遠,實施起來卻總不如人意。”她吃了塊點心,又喝了半盞水,才持續道,“及至厥後,役銀倒是收了,力差雜役增派卻愈多,卻不是當初立法之本意。實在,我覺得條鞭法之敗皆是因銀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