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第1頁/共5頁]
楚人遷魯於莒而取其地。
楚春申君以荀卿為蘭陵令。荀卿者,趙人,名況,嘗與臨武君論兵於趙孝成王之前。王曰:“叨教兵要。”臨武君對曰:“上得天時,下得天時,觀敵之變動,後之發,先之至,此用兵之要術也。”荀卿曰:“不然。臣所聞古之道,凡用兵攻戰之本,在乎一民。弓矢不調,則羿不能以中;六馬反麵,則造父不能乃至遠;士民不親附,則湯、武不能以必勝也。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者也。故兵要在乎附民罷了。”臨武君曰:“不然。兵之所貴者勢利也,所行者變詐也。善用兵者感忽悠闇,莫知所從出。孫吳用之,無敵於天下,豈必待附民哉!”荀卿曰:“不然。臣之所道,仁人之兵,王者之誌也。君之所貴,機謀勢利也。仁人之兵,不成詐也。彼可詐者,怠慢者也,露袒者也,君臣高低之間滑然有離德者也。故以桀詐桀,猶巧拙有幸焉。以桀詐堯,譬之以卵投石,以指橈沸,若赴水火,入焉焦冇耳。故仁人之兵,高低一心,全軍同力。臣之於君也,下之於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抜頭子而覆胸腹也。詐而襲之,與先驚而後擊之,一也。且仁人用十裡之國則將有百裡之聽,用百裡之國則將有千裡之聽,用千裡之國則將有四海之聽,必將聰明鑒戒,和傅而一。故仁人之兵,聚則成卒,散則成列,延則若莫耶之長刃,嬰之者斷;兌則若莫耶之利鋒,當之者潰。圜居而方止,則若盤石然,觸之者角摧而退耳。且夫暴國之君,將誰與至哉?彼其所與至者,必其民也。其民之親我歡若父母,其好我芬若椒蘭;彼反顧其上則若灼黥,若仇讎;人之情,雖桀、蹠,豈有肯為其所惡,賊其所好者哉!是猶令人之子孫自賊其父母也。彼必將來告之,夫又何可詐也!故仁人用國日明,諸侯先順者安,後順者危,敵之者削,反之者亡。《詩》曰:‘武王載發,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遏,’此之謂也。”
二年癸醜,公元前二四八年日有食之。
燕孝王薨,子喜立。
陳囂問荀卿曰:“先生議兵,常以仁義為本。仁者愛人,義者循理,但是又何故兵為?凡所為有兵者,為爭奪也。”荀卿曰:“非汝所知也。彼仁者愛人,愛人,故惡人之害之也;義者循理,循理,故惡人之亂之也。彼兵者,以是禁暴除害也,非爭奪也。”
孝成王、臨武君曰:“善。叨教為將。”荀卿曰:“知莫大乎棄疑,行莫大乎無過,事莫大乎無悔。事至無悔而止矣,不成必也。故製號政令,欲嚴以威;慶賞科罰,欲必以信;處舍保藏,欲周以固;徙舉進退,欲安以重,欲疾以速;窺敵觀變,欲潛以深,欲伍以參;遇敵決鬥,必行吾所明,無行吾所疑;夫是之謂六術。無慾將而惡廢,無怠勝而忘敗,無威內而輕外,無見其利而不顧其害,凡慮事欲熟而用財欲泰,夫是之謂五權。將以是不受命於主有三,可殺而不成使處不完,可殺而不成使擊不堪,可殺而不成使欺百姓,夫是之謂三至。凡受命於主而行全軍,全軍既定,百官得序,群物皆正,則主不能喜,敵不能怒,夫是之謂至臣。慮必先事而申之以敬,慎終如始,始終如一,夫是之謂大吉。凡百事之成也必在敬之,其敗也必在慢之。故敬勝怠則吉,怠勝敬則滅;計勝欲則從,欲勝計則凶。戰如守,行如戰,有功如幸。敬謀無曠,敬事無曠,敬吏無曠,敬眾無曠,敬敵無曠,夫是之謂五無曠。慎行此六術、五權、三至,而處之以恭敬、無曠,夫是之謂天下之將,則通於神明矣。”